那日之后,陛下回到后宫,将谨妃娘娘叫来,一顿云里雾里的话,敲打谨妃有些蠢,听风是雨,懈怠了那些太监采买。
她不管事,却诬赖到了户部大员的头上,实在是荒诞。
那日陛下也许闲着无事,当着谨妃娘的面儿提审内侍监的人,那些采买们一个个被打得叫苦不迭,只说往常惯给宫内供应腌制小菜的几家斋坊接连原材受损,一时供应不上来。
再查那几家特供时,那些掌柜的又直叫冤枉,说是宫里的人说娘娘们不爱吃这些酱菜盐卤,所以才不再送那么多的。原来是不知哪个环节传错了话,这才造成供应不及时,害得娘娘们吃了几日豆腐乳的。
顺和帝倒没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多废话,只是命人将相关的奴才一律拿了杖毙,又卸了谨妃协理六宫的差事,说是让年轻的妃子们多担些事儿,让谨妃歇歇。
后宫里的宫人们都是吃饱饭太久,门户大开,全忘了自己是提脑袋办差的,顺和帝少不得要亲自给他们紧一紧皮。
至于新领差的,乃是两个妃子共担,一位是宫里有些资历的岚妃,还有最近刚刚由嫔升上妃位的静妃田沁霜。
陛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似乎再次开窍领略了女色的美好,偏宠起了这位入宫一直独守寒宫的静妃。
这户部挖了老鼠洞,一下子涌进钱银,成天复也是懂事的,立刻将后宫的花用升了上来。
他还领了知晚一起,亲自入宫递了南方集运过来的果品盒子,向诸位娘娘们谢罪。
现在宫里主事的岚妃和静妃一起接见了成大人夫妇,和颜悦色地说些场面话,顺便再问些关于年后陛下大寿的花用。
岚妃问得多些,静妃只安静地坐在上面,不甚说话,偶尔抬眼不着痕迹地瞟看一下立在下面的那个英伟男子。
知晚借着饮茶的功夫,偶尔看一下静妃娘娘,然后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nbsp;而且军营这两日闹哄哄的,那些伤残没有返乡的兵卒聚在一起闹事,实在是有伤国体,今日不狠狠参奏他一本,都是御史失职!
在朝堂上,文武百官站定之后,顺和帝例行询问六部民生之后,那御史大人便迫不及待地参奏起这两日兵营的动乱了,外加户部右侍郎大人的无所作为。
户部尚书富大人这几日病沉,成大人本该担起户部重担,却一直无所事事,终日只想陪着新婚娇妻行享乐之事。
顺和帝这几日觉得耳根子里仿佛住着位成大人一般,似乎总是有人提起他。
毕竟深宫大内减了一半用度,顺和帝最近总是听着宫妃前来变着花样诉苦,一副宫里闹饥荒,过不下去的凄苦。
就连协理六宫事务的谨妃也来告状,说成天复自己过的是奢靡的日子,前些天还去了京城别院,找人挖窖,垒砌烧烤地炉,呼朋引伴,畅饮达旦。
他一个做臣子的,比宫里的妃子们过得都舒心惬意。
下面的妃嫔们说,她们都连着几日早餐只有稀粥配豆腐乳,吃得眼角的皮肤都松弛了许多。
谨妃说她问过了御膳房的人,说是户部减了份例的缘故。
顺和帝听了谨妃的告状之后,第二日才刚恢复早朝,这朝臣们就跟商量好了似了,纷纷参奏新任户部右侍郎,不顾国库空虚,生活骄奢淫逸的事情来。
譬如他最近又招募工匠修缮京外别院,挖窑洞,修烤窑、建浴池,还领着一帮同僚雪日宴饮三日。
条条状状都是有鼻子有眼,字里行间都是贫苦佃农恨不得掐死村中大户的咬牙切齿。
顺和帝听完了群臣的上奏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成天复,谏官说得可都是真的。
成天复坦然回答:“挖的是自家的院子,烤的是自家农庄里的肥羊,不过宴饮三日就是谣传了。臣不过是领人办差之前,吃了顿便饭而已。至于军营闹事,臣倒是听到了风声,可臣以为将士们哄闹,也是因为军饷贴补不到的缘故,归根到底都是钱闹的。”
顺和帝看着他滚刀肉煮不烂的样子,倒是冷笑了一声,问道:“所以爱卿拿不出钱来,就撒手不管了?”
成天复再施礼道:“既然臣去无用,自然要去有用之处,这是臣这几日来查收的几处皇仓旧账,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便将知晚替他编写,他重新誊抄过后的奏折呈给了一旁的太监。
陛下年老,精气神儿不够,起初便如往常一般,靠坐在龙椅上,可是待看到成天复递呈上来的奏折时,那身子渐渐坐直,再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看得是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他看了两遍之后,问成天复:“成卿这奏折上的都是真的?”
成天复恭谨道:“条条都有凭据,笔笔都是做实了,臣请陛下下旨,查没贪官家产,免得国库再有流失。”
成天复呈递上来的奏折后面,附着账本,全是他追查到的“火耗”贪墨账单。其中有一半,都是死去董长弓的亲信……或者说是慈宁王的门生羽党。
顺和帝看着名单,撩起褶皱眼皮问成天复:“就算是这些蛀虫贪墨甚久,但置于皇宫的早餐只能吃豆腐乳吗?”
成天复惊讶地连忙再施礼道:“御膳房如此行事,不免太过荒唐,还请协理六宫的谨妃细查,宫里是否也有火耗的老鼠。臣可以替娘娘介绍些刑审的酷吏,保证让蛀虫蝇鼠无所遁逃。”
顺和帝如今倒是也摸透了这青年的秉性——他做事虽然有时不循章法,可也绝不敢干涉内宫起居饮食。
一群女人的嘴里能省出个鸟蛋?
既然不是成天复,那么自然就是给成天复下绊子,使暗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