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涅尔只允许林恩进入“血族亲王”所在的房间。他并不信任托兰,并且认为以撒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牧师,伊戈斯拉夫即便拥有“塔莉亚后代”这一身份光环,但仍旧因为半魔化而同样被排除在外。林恩把“哈士奇”停泊在洋房的院子里,并且叮嘱这头骨龙不要在别人的家中搞破坏,虽然只得到一个好似马在打响鼻的嗤鸣,但一切困难都在菲涅尔回头盯了它一眼之后迎刃而解。比起真正存在召唤关系的主人林恩,“哈士奇”明显要更畏惧菲涅尔。“我的记忆残缺不全。”菲涅尔一边推开尘封的大门,一边对林恩低声说:“炼制成巫妖本就会对记忆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所以我并没有发现不对,现在看来,可能是菲涅厄斯只给了我一部分记忆的原因……我只拥有与前任‘勇者’相处的印象,就连天使灭绝前,我都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血族亲王是在勇者队伍抗衡魔族后期时,队伍中出现减员,为顶替队员死亡的缺位而加入的。”菲涅尔这么说着,踏入了一片漆黑的房间。“他顶替的是塔莉亚的位置。”话音落下,漆黑一片的房屋中突如其来“呼”地燃起了烛火,这间洋房的布置本就带着古旧意味,一盏魔法灯也没有,所有照明全部凭依墙壁上镶嵌的烛台,厚重的窗帘能将光线遮得一干二净。林恩在先前或许还以为这只是屋子主人比较豪横,连遮光窗帘也要显得重工业,而在知晓这间洋房实则属于血族亲王时,他就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了。无论是厚重的窗帘,迎着避光面开的窗户,过于偏僻的地理位置,还是那口红木的棺材,都格外符合血族的特征。“……”林恩没做声,跟着菲涅尔走近了这间屋子的角落。菲涅尔或许并没有所谓“要以房屋主人为主”的概念,很明显在血族亲王沉睡时反客为主,将其沉睡的棺材堆在了墙角,甚至棺材盖还被当做了杂物桌,被随手放了一只红蜡烛和一堆剔除骨片的边角料。菲涅尔面不改色将棺材盖上的东西扫掉,随后苍白的手指扶住盖沿,“吱呀”一声就将沉重的棺材盖翻了过去,在猩红的厚地毯上砸出一声笨重的闷响。棺材里躺着银色长发的吸血鬼,面容中带着熟悉的轮廓,眼窝凹陷,脸颊瘦削,肤色白得像刚刚推出太平间,如果睁开眼,那将会露出猩红色的虹膜。但不会再露出菲涅厄斯那种温柔中藏着癫狂与绝望的微笑。林恩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对菲涅厄斯的偷偷吐槽,觉得他的比喻其实也还算贴切,毕竟菲涅厄斯当时使用的是血族的躯体,毫无生气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菲涅尔也沉默了一瞬,不过随即他就顺理成章在指尖凝聚起一团漆黑的浓雾,苍白的手指落在棺材中血族的额头正中,紧接着,黑雾翻涌,一团杂乱的漆黑符号在血族的额头处蔓延开来,再迅速淡化消失。紧闭的眼皮瞬间睁开,露出猩红到好似能滴血的双眼,尖锐的两枚利齿弹出,隐隐从唇线边露出两个锋利的齿尖,带着与菲涅厄斯附身时完全不同的危险气息,睁开眼的血族毫不犹豫将目光落在了——……林恩身上。并且,从目光中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饥饿。下一瞬,棺材中的人影刹那间化作一团溢散开的血雾,细细看去是由无数只小蝙蝠组成,好似一团暗红色的云,乌压压地向着林恩的方向覆盖而来。“……”林恩脚步未退,手中毫不迟疑地出现了法杖,单手握住杖中剑的剑柄,“锵”一声将其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尖斜斜指向这口暗红色的棺材。“你在做什么?”菲涅厄斯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阿斯莫德!”与此同时,一团浓郁的黑暗魔力毫不留情向着“血云”压去。“血云”像是格外忌惮一般,停止了前扑的势头,在半空中僵持了几秒,随后慢吞吞后退,在角落凝实,重塑成猩红瞳仁的吸血鬼。“不至于这么护着吧,菲涅厄斯。”被称作“阿斯莫德”的血族亲王慢悠悠开口,声调带着一股好似旧贵族的优雅与傲慢,与以撒在和那些贵族寒暄时的语调有部分类似。“这是新一代的‘勇者’吧?又不是我们的勇者,有必要如此维护吗?”慢吞吞的音调继续道:“只是需要新任勇者提供一点点血液而已……我沉睡了这么久,已经很饿了。”“菲涅厄斯已经死了。”菲涅尔凉嗖嗖道:“我不是那家伙,他也不是新任勇者,管好你的蝙蝠,别触碰我的底线。”“……”在菲涅尔提到“菲涅厄斯已死”的时候,林恩注意到,血族亲王阿斯莫德的瞳孔似乎猛然收敛成一条缝,随后又若无其事舒展开,盯着菲涅尔的脸看了半天,接着捏着旧贵族的腔调开口:“血月在上,别对我开这个玩笑,亲爱的菲涅厄斯,你明明和之前一模一样,虽然魔力中充满了黑暗的气息,但你可连性格都没变过,还是如此的——”他话还没说完,“当啷”一声,一柄银柄的秘银匕首被扔在血族亲王面前。“……”未完的话戛然而止,血族亲王低头盯着那柄秘银短刃,不作声地沉默了很久。“看来,菲涅厄斯分给你的,是和勇者同行时期的他的记忆,所以才将你保留出这种性格。”好似刚刚的沉默只是个错觉,血族亲王很快就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既然连菲涅厄斯也死了,那么现在唤醒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只是唤醒你而已。”菲涅尔语气冷淡。“菲涅厄斯最后让我
做的事,就是将躯体归还于你——既然这个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就准备离开了。”“……”血族亲王这一次沉默了较短的时间。“如果存在命运的推手,短暂的时间并不会对既定的结果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在离开之前,和我聊一聊吧。”他突然看向了林恩。“存在浓郁的魔力气息,以及沸腾的剑气波动,你应当是新一任‘勇者’才对,菲涅厄斯阻止了你成功换代吗?”“我的确没有换代成为‘勇者’。”林恩回答道。“的确是他的做法。”血族亲王不紧不慢凑到了房间角落的一张红丝绒椅子上坐下,语气仍旧听不出想法。“只要仍旧存在‘勇者’,魔族便拥有在捆绑的命运中复苏的机会,所以菲涅厄斯决定让‘勇者’不再换代,将一切麻烦都扔给这个大陆……如果勇者会是最后一任,那魔族也应当在这一代中被消灭殆尽。”“命运存在惯性,预言无法更改。”菲涅尔突然在旁边冷嗖嗖插了一句。“……确实是这样。”血族亲王看了菲涅尔一眼,好似对他这张脸很好脾气一般,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说道:“‘先知’们的预言很难判断究竟是窥探未来的馈赠还是源于命运的恶意,被预言的未来无法更改,即便做出再多努力也还会发生……菲涅厄斯应当同样清楚这件事,但他仍旧阻止了你的换代,我不理解他是否还存在其他安排。”血族亲王这么说。“我的确没有成为‘勇者’。”林恩将杖中剑重新归鞘,黑眸平静地看了眼惨白手指却攥紧的血族亲王:“但菲涅厄斯也没有阻止我进行换代。”倒不如说,他当初对于所谓的“勇者”“贤者”均不了解,菲涅尔将他从赛尔多尼亚掳走,在他身体里种下黑暗魔力的种子,似乎正是为了让他进行所谓的“换代”。“……原来如此。”血族亲王似乎懂了什么,喃喃起来。“阻止预言的发生无济于事,所以必须要让预言应验,但倘若将既定的命运错位——”“菲涅厄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林恩听见庭院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树木被连根拔起被抛着玩一样,忍不住频频往被厚重窗帘遮住的窗口看去。“虽然短暂的时间并不会使某些事件产生更改,但时间对我们来说仍旧格外珍贵……还有什么事吗?”再继续拖延下去,精力旺盛的哈士奇说不定把这血族亲王的房子都给拆了。拆家的动静这么明显,血族亲王怎么好像听不见一样?“勇者生性善良。”血族亲王沉默半晌说道。“每一代‘勇者’都是如此,‘勇者’该接受赞颂,‘勇者’该善良勇武,而‘贤者’作为衡量判断的引导者,将为‘勇者’做出一切最合适的指引……有时,也会做出狠辣的决定。”“屠戮人族拥有预言能力的先知,也是菲涅厄斯做出来的事,如果勇者活着,势必会与他产生纷争——身为‘勇者’而诞生的你,是否做好了决定,踏入本不该由你肩负的命运?”“换代已经成功。”林恩表情平静,黑漆漆的瞳仁看向了血族亲王暗含探究的双眼。“终结魔族是菲涅厄斯的执念,但是否完成他的愿望,是由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既然如此,你便不是‘勇者’。”血族亲王垂首,自上而下和他对视,随后手中突兀出现一片叠起的披风,外袍漆黑,内里猩红,领口带着精致低调却奢华的花边,自然而然上前,将这片轻飘飘却看起来格外有质感的斗篷披在了林恩肩上。这间斗篷的布料顺滑,摸起来格外趁手,内里猩红,像被拢进斗篷内浸透的鲜血,后摆很长,如果是菲涅尔穿,或许刚刚好垂落鞋面,但林恩的身高仍旧有增长空间,所以在地面拖出了一截。“这是菲涅厄斯在作为‘贤者’时用于遮掩魔力的斗篷。”血族亲王阿斯莫德说。“我记得的东西,会比部分碎片要多上一些,使用黑暗魔力的贤者很难会被接受,所以菲涅厄斯基本只会使用光属性魔法,而通过这张炼金披风掩盖黑暗魔力的波动,成为人类口中赞颂的‘白贤者’。”“我只从你身上感受到了黑暗魔力的气息。”旧贵族的腔调缓慢响起。“如果你算得上他的学生,那便也有资格继承他的东西……但与菲涅厄斯不同,你大概无法以人们更能接纳的‘白贤者’身份行事。”外袍漆黑,发色漆黑,眼瞳漆黑,就连魔力,也是漆黑的。“既然换代已经成功,你便是这最后一代,指引勇者的……‘黑贤者’。”≈lt;hrsize=1≈gt;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4-07-1723:55:14~2024-07-18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酒猫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九40瓶;xvv32瓶;羽羽羽31瓶;4156154230瓶;惊了22瓶;觉夏是人间理想、景辞20瓶;湖沙17瓶;u?w?u、大祯祯儿13瓶;小猫猫123很爱哭、星小羽、64163127、弄巧巧巧、helock、59869191、78星云星草、1+1、怨念沉在海底10瓶;立青非8瓶;泰一、辛夷6瓶;我想发疯、叫什么名字好呢、青阳、汐梦、吃饭、十二、钦士、知越5瓶;眠、小妖、小杨咩咩、橘子汽水、长安、烟生妆、吃草的数学家、故城秋雨、丰雨、一杯白开水、超绝性感母蟑螂、宝贝忻、茶丶靡、作者有话说、蕴(w)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