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城中近来有盛会,人格外多,车辕滚滚,人流如织,辛渺跟着牛元帅走在街上,不过一会儿,就眼见着波腰挎刀剑人交错而过:有锦绣罗衫鹿皮袖箭豪客,也有布衣草鞋头顶草笠独行侠,还有三个发髻高束,衣料制式相差无几,腰间别着峨眉刺女子坐在马车上,在熙攘人群中驾车而过。
有个呼朋引伴衣着光鲜男人迎面而来,看见一个乞丐大喇喇走到面前了竟然还不让路,当即竖起眉毛来,蛮横伸出手来要将他推开:“没长眼东西!”
旁边有个瘦皮猴般人立刻拉住了他,挤眉弄眼示意。
牛元帅当真像个元帅似,耀武扬威努力将自己瘪平肚子高高挺起,大摇大摆从几人中间横穿而过。
他腰上系着麻绳绑了三个结,最后一个结上拴着根脏发黑红布条。
“丐帮桩子,别!”
耳语一番,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还不到胸口高小乞丐横行过市。
随后眼前紧随而过一个乌发雪肤,身量窈窕女子,竹青罗纱衣袂翩翩,好像有股清香随风而散,惊鸿一眼,看得人骨头都酥倒了,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几个人眼珠子都快跟着人走了,为首人才气愤得满面涨红:“呸!捡人剩饭吃狗罢了!”
只是这么个小乞丐,身后怎么还跟了个如此标致美人?
那瘦皮猴立刻陪着笑脸安抚:“兄台莫置气,这城中丐帮子弟主动向王府揽了差事打探消息,凡是英才会期间在城中欺辱百姓,寻衅滋事者,都要被依律重惩,打板子事小,错过了英才会耽误发财事大啊!”
那小乞丐貌不惊人,腰上却打了三个结,还配了红绳,显然也是当地一霸。
辛渺根本不知道原来牛元帅竟然能这么嚣张吓退几个大男人,只是加快了脚步硬着头皮跟着他从几人间穿过去。
“他们认识你吗?”
牛元帅摇头晃脑竖起大拇指:“这杭州城里,说起我牛元帅名字,那可是响当当!”
辛渺一头雾水,她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个调皮孩子夸耀自己大话,但是那几个人竟然真让开了,也是奇了。
跟着他在大街巷口拐了几个弯,汹涌人潮逐渐散去,周围密集商铺也成了民居,气氛变得闲适从容起来,连附近茶铺伙计都没那种亮着嗓子拉客劲头,只是守在炉边看火优哉游哉招呼客人。
风吹拂着杨柳枝条,辛渺往前一看,前方岔路口,正伫立着一栋文雅精巧木质小楼,廊前窗下各色鲜花怒放,素净窗棂支起,放进灿烂阳光,鲜艳花团锦簇之色在灿阳中怒放,整条街上最显眼建筑就是它了。
快到了,辛渺却迟疑了,她喊道:“等等,你吃过饭了吗?”
牛元帅不耐烦皱着眉转过身来:“干嘛呀你!都快到了。”
辛渺却笑了,伸手指向不远处热气袅袅包子铺:“你行侠仗义替我带路,我也得谢谢你啊。”
她提脚往包子铺走,牛元帅一愣,脏看不清脸上浮起一层难以察觉红色,嘀嘀咕咕说:“嘿,还真上道。”
还好刚才没偷她东西。
牛元帅慢吞吞挪着步子跟着走过去,先前他看见辛渺一个人在街上团团打转,花容月貌还衣着不凡,虽然手里提着把好剑,但一看就是来杭州城闯荡江湖生瓜蛋子小肥羊。
她穿得好,荷包也鼓,正好他闲没事腹内空空,不顺手牵羊也是可惜了,就悄悄摸了过去。谁知还没到手,她一下子转过身来,虽然没被抓个现行,但只要动脑子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趁着她一头雾水时抢白夺了先机,提出带路,也可以狠赚一笔。
但就这么巧,来找陆小凤人,这钱不敢收,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能不甘不愿跑腿带路白效力一场了。
牛元帅站到摊子前,白得一顿饭,他也毫不和辛渺客气,大声嚷嚷:“都给我包起来!我要一笼屉、不,两笼屉!”
包子铺老板斜眼嫌弃看了这小乞丐一眼,又看了模样标致和善辛渺一眼,嘴里没好气说:“人小肚大,吃得下么你?”
一看就是被这些满街乱晃二流子刁钻小乞丐蒙蔽,初出江湖动了恻隐之心大小姐一个,他倒有心提醒,但也是生意,不做白不做。
牛元帅斜眼一翻:“你管老子吃不吃得完,拿钱办事,又不是不给你。”
他说话粗野无礼,但辛渺听了并不觉得如何,只是问:“你真吃下?可别吃撑了不消化,肚子会疼。”
难得有人温声细语讲道理关心他,牛元帅却不知道怎么浑身和针刺了一样不自在,脸渐渐红了,眼睛直盯着包子,声音却放低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吃不下”
辛渺也不知道他拿这么多包子去怎么吃,心里倒没多想,几个包子钱也没什么,于是对老板点点头:“麻烦您给包起来吧。”
包子铺老板嘴一撇,难得遇上个好心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小乞丐虽然可怜,却也是最刁钻滑头,满街老鼠似乱窜,没人教养,偷拿抢骗都做得出来,实在引不起他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