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白灵苏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次数多了,
白灵苏也觉出了什么地方不对劲,阿六对她实在是殷勤地过了头,她向来无功不受禄,怕落下口实,只能次次都回绝。
白灵苏虽不愿意明说,可对江湖习气重的男人就是喜欢不起来,她见识过表哥胡天胡地的作为,又见阿六跟女孩子套近乎也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只会用蛮力,心里更是不舒服。她心里清楚,阿六不是个坏人,只是混惯了,身上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了一些江湖习气。
可她还是喜欢刘鹏起那个样子的,说话斯斯文文,做事客客气气,识大体又懂道理,不扭着性子硬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压迫。
阿六被人拒绝的次数多了,也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自觉没趣,可还是忍不住跟阿庆抱怨女孩子心思难懂。
阿庆暗叹吴擎宇说的一点都没错,白小姐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心里的主意大着呢,便劝阿六“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如去夜都会找点乐子。”
“去去去,宇哥不喜欢身边的人胡来。”
“那宇哥怎么去了满月楼,还包了锦瑟姑娘,次次出手那么大方。”
阿六一时语塞,想替吴擎宇辩解,又知道不能多嘴,只能说“开你的车吧,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天越来越热,转眼到了小暑,按惯例学校要放暑假了。孩子们欢快地收拾书包,高高兴兴地同老师们说再见,离开了校园。白灵苏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有些许空闲了。她盘算着照这样下去,她很快就可以存够一笔钱,把父亲从乡下接回来将养身体。
可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日本人炮轰了宛平城,这个消息犹如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盆凉水,炸了开来。
“报纸,报纸,日本人炮轰宛平城,二十九军奋起反抗”街上报童奔走呼喊,白灵苏甚至还没挤到跟前,报纸就被抢购一空。
意料之中却又始料未及,日本人步步蚕食中国领土早已是尽人皆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攻打北平城,那可是皇城根,龙脉所在。报纸上,头几天的消息还好,还提到日本人有意谈判,可后来便江河日下。
“听说日本军队在北平又增兵几万,我看大事不妙。”
“先是东三省再是热河,现在又是华北
,日本人胃口不小。”
白灵苏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谈话,忧心忡忡,刘鹏起在保定,会怎么样?他们会死守保定,还是会去援兵北平?
自打消息传来,街头涌出一批学生,□□的,募捐的,演讲的,一波接着一波,他们手里举着标语,嘴里喊着抗日救国口号,慷慨激昂地从白灵苏面前走过。日本人的铺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扔了砖头,玻璃碎了一地,铺子里也是一片狼藉。街上巡逻的巡捕也冒出来不少,刺耳的哨子声音忽远忽近的响在耳边。
北平炮火不断,上海形势也是一日几变,为了给南京政府施压,日本人的海军舰队在海上聚集,还在各要道增加兵力,构筑工事,日夜演习。南京政府宣布全民族抗战,不会再出让一寸土地。大战将至,人心惶惶,有钱的没钱的纷纷逃离上海,或南下或西撤,走不掉的能搬得也都搬进了租界。
白灵苏心里不安,找舅舅商量是不是把父亲他们接回上海比较好。舅舅一脸愁容,只顾低头吸闷烟,满脸写着做不了主。舅妈没事人一般,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上海这么乱,乡下更安全。”
白灵苏无奈,她手上的钱是断租不起租界里的房子的,只能安慰自己,乡下更安全也说不定。她几日没睡好,神思恍惚,又听到街头议论纷纷,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
一辆车缓缓停在白灵苏面前,她正想着事情,被吓了一跳。车门打开,吴擎宇探着身子跟她说“发什么呆,上车。”
吴擎宇的车走到十字街口,被□□队伍堵地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他翘着二郎腿自然地靠着座椅靠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车窗沿,时不时地掏出怀表看时间,又面色凝重地望向车窗外看着绵延不绝的队伍。好巧不巧,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淡淡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本不想理会,可她立在路口,一脸茫然的样子,却无法从他的脑海里抹去,便让阿庆在她跟前停了车。
白灵苏抬头看看混乱的人群,再看看吴擎宇,不再犹豫,钻进了车里。
白灵苏道谢之后便不再开口,吴擎宇目光正视前方,想着早上余佑堂派人催他到胡公馆有事相商,也无心搭话,各
怀心事,两厢沉默,倒也没了上次的尴尬。
白灵苏看了几眼人群,又垂下眼神,突然看到手边一份报纸,大大的标题写着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她想都没想,拿在手里,先是粗粗看了一遍,接着又逐字逐句地阅读,直到确认了报纸上只写了日本人攻打北平,二十九军奋勇杀敌,她才松了一口气,起码报纸没写到刘鹏起所在的部队,也没写日本人攻打保定。
吴擎宇见白灵苏盯着报纸,牙齿紧咬着下嘴唇,眉间紧锁,一脸焦急的神色,随口问道“你有熟人在北平?”
“是一个朋友,在保定”白灵苏眼睛一眨不眨地翻看着报纸看,生怕漏看了保定的信息。
吴擎宇眉毛一挑,嘴角一扬,重复了一遍“一个朋友”点点头又看向窗外。
吴擎宇记性很好,他想起了送胡先生去香港那天,在车站外瞥见过白灵苏。她站在火车站台的围栏外,围栏另一边是一个男的,那个,兴许就是她口中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