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经济内卷(中)
从93年至今的内卷,范围更广,影响更大,不仅有商品内卷还有策略内卷、项目内卷、开发区内卷。
从北方“棉花内卷”到桂省的“松脂内卷”,从西北“羊绒内卷”到琼省的“甘蔗内卷”,还有江浙“蚕茧内卷”、西域“奶源内卷”,沿海地区“建港内卷”,以及中部南部地区“金融内卷”,一时间数不过来,全国烽烟再起,各地卷得难分难解,投入了各自所有的精力,堪比春秋战国的大乱斗,各种恶性竞争,内卷上天。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至今内卷还没有停止,已经扩散到从小孩子开始卷了,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卷,卷不死就继续卷。
这三个阶段的内卷始作俑者就是地方保护主义,各地限定本地提供药品、水泥、煤炭、汽车等紧俏产品,以及建筑、保险、医疗等基础服务,设置壁垒、关卡、税费阻挠和限制外地商品服务,甚至干脆以罚款、吊销执照帮助本地产品的垄断。
在金融、烟草、酒类、邮政、电信、电力等领域地方进行行业垄断,强制购买或消费,更严重的是用各种手段包庇本地企业的各种骚操作,限制外地企业的发展。
在地方保护之下,大量本地企业失去了竞争能力,导致大量商品积压,出口却又屡遇阻碍。
这就是这些年以来的倒闭潮、下岗潮的根本原因,其他的所谓原因,在省际壁垒内卷面前,跟玩泥巴一样,可有可无。
这也是为什么林放在现在这个年代没有选择在大陆开展制造业的原因,不管是药厂、半导体厂,甚至是造船厂,能收购国外的就不会收购国内的,能在外国建厂就尽量不在国内建,就算要建也只能交给世家去建,还得是几个不同省份地盘的世家一起持股。
就连有权有势的世家,都不得不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选择部分联盟,坚守阵地。
不管是谁,选在大陆建厂做实业,在这段经济内卷的时间段内,顶天了只能在本省甚至本地市发展,想要把脚伸出外省,给你重生十次都一样没辙,原材料就能卡断你的脖子。
任何普通人都没有能力改变这段时间的内卷情况,那么多伟大的先辈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不要幻想自己比他们更厉害,这可不是单靠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
当然,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能突破壁垒发展起来的企业,但是在那三个时间段,实业型的企业,仅有华、中、招、保四个集团能突破壁垒发展成型。
其他的全部都是进口原材料,或者干脆进口零件组装成品,如此导致了百亿、千亿级别的大规模走私,严重的时候,一根螺丝钉都从外国走私进来。
“都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贺敏心里有些不明白,自己与很多经济专家讨论过大陆的经济问题,但是都不像林放说的这样。
李佳说道:“老师,好像就是林放说的这个样子。比如说咱们村里的棉纺厂以前效益多好,80年代的时候钱多得能给所有职工分房,一个都没有落下,但是现在都已经倒闭了,整个厂子都卖掉了。”
林放说:“咱们村里的棉纺厂,首先原本的原材料被禁运了,只能改为采购其他产区次级的原材料,结果产品质量下滑,出口订单全部被取消。同时在国内的销路也因为地方保护主义根本就出不去,产品积压越来越严重,最终只有倒闭收场。”
贺敏心想,专家们都认为现在的经济问题主要是四个原因:
其一是通货紧缩、站在转型发展的“十字路口”;
其二是价格闯关,放开市场,外来商品的冲击;
其三是市场疲软等等问题,甚至把问题指向民众把钱存银行不消费;
其四就是把责任推给了欧美,认为它们取消了大批中低端消费品和原料的订单,导致出口遇到严重阻力。
看来不能再听那些专家乱说了,得自己亲眼去看看。
李佳问道:“林放,其实我不太理解,地方保护主义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为什么中*不像“严打”一样下重手根治呢?”
林放笑了笑,根治?开玩笑,谈何容易。
这个问题是很复杂的,不仅有几千年来的地方利益传统思维影响,更与复杂的地方情况以及多年以来的地方经济驱动模式有关。
最早的时候,按行业按部门一杆子插到基层,结果地方怨声载道,要求上面放松一些。
咱们国家这样大,人口这样多,情况这样复杂,有中*和地方两个积极性,比只有一个积极性好得多。把什么都集中起来,把地方卡得死死的,一点机动权也没有。这样地方就毫无积极性,经济就会出现问题。
如此,地方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开始积极发展本地的经济了。
但是,地方在发挥积极性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有自己的小算盘。
思想比较差的就是去搞权力寻租贪污腐败,有责任心的会想要尽可能发展本地经济本地民生,有抱负的会做好政绩去到更高的舞台名留青史,总之地方的立场会跟上面不完全一样。
发展的初期,是土地承包,各地正想放卫星,但是也相继出现了一些问题,上面只好整顿一下。
然后就是工厂企业承包,各地企业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可惜也相继出现了不少问题,上面只好再次整顿,收回央企、收回计划管理权、收回财权、税收、招工、商业、银行等等管理权力。
最后就是改革开放,地方的财政承包,市场机制解决并释放地方政府积极性的问题,启动了大陆经济腾飞的引擎,但是也形成了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
那段时间,税收交完上面的,剩下是自己的,各地上交税收的比例都要跟上面谈,甚至讨价还价。刺激地方政府发挥能动性“经营”地方,搞经济积极性爆棚,仅仅在78年大陆的GDP增速就高达11。8%,在84年更是突破了15。4%。
但是,随之出现的问题却更为严重。
79年到93年最高财政在整个大陆的占比从46。8%降到22%,宏观调控能力急剧下降。第一次经济内卷结束后,也就是88年开始入不敷出,导致最高财政连续三年向地方举债度日,最高财政赤字从87年的30亿涨到93年的206亿,狂增将近七倍,赤字率20%多。
最高财政长官当众自我调侃:我现在只剩背心和裤衩了。
底下人却大声反驳:你哪来的背心,只剩下裤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