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瞧着眼前的女子,描了极精致的妆容,将将遮住虚弱的脸色,却没掩住眸光黯淡。
“姑娘找我何事?”楚惊春道。
司予双手交握搁在膝上,薄肩微微低垂,发丝远些看着还算柔顺,近了才知枯燥。
司予张了张干涩的唇:“我也不知。”
“不知?”
“或许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楚惊春眉梢微挑:“听闻你几乎死去,竟还有心思好奇一个陌生人。”
她与眼前的司予姑娘当是从不相识。此时得见,也不过隐约揣度着性情,或是亦坚韧,亦脆弱。
司予仍是嗓音发哑,像被凛冽的寒风直直地灌入喉咙,粗粝地磨过整晚。
“我确然不曾见过姑娘,但却见过姑娘身边的那个仆人,那个叫做阿涧的,听闻他对待姑娘极是忠心,从不背弃。”
楚惊春知晓这位司予姑娘跳楼后被救下,是叫人丢在柴房。想来阿涧被人围困,亦是在那里。
她道:“或是司予姑娘曾被身边人背叛?”
楚惊春疑问的语调不重,对面之人却没有遮掩的打算,手指揪着腿上绒绒的毯子,苦笑了声。
司予自顾自说着:“今日清晨,我看着天光刺进眼睛,不觉得自己是熬过了黑夜,等来了光明。我以为,是结束了。直到一群人闯进来,吵闹的将人被勾走的魂魄都硬生生拉回来,我就是那时勉强睁眼看了看你的仆人。”
“他真顽强,那些人拳打脚踢,他都能抗住。有那么会儿,我觉得他一定会死,想着黄泉路也不寂寞了,他又挣扎起来,最后硬生生逃离。”
楚惊春道:“是他的坚韧不屈叫姑娘看到了希望?”
司予微微摇头:“或许吧!也或许是我本来就想活,终于找到说服自己的由头。”
“今日来见姑娘,只是有些好奇,他这样拼命挣扎为着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主子?”
楚惊春察觉司予打量的目光,无谓道:“没什么稀奇,捡了他,给他一口饭吃。”
“我知道。”司予垂下头,粗哑的声音愈发沉闷。“来见姑娘之前我已经打听过,只是不甘心,为何一口饭的恩情旁人就会铭记,一起长大的姊妹却要拉你下地狱。”
楚惊春默然听着,果然,是遭人背叛。
“或许是出卖你,她才能活。”如此,方勉强不那么可恨。
司予猝然冷笑:“她以为她能活,不还是比我死的更早。”顿了顿又道,“我倒情愿早点死去,痛痛快快死去。”
这样钝刀子磨肉,死不得,活不得。
“姑娘想离开这?”楚惊春看清她眼底些微的亮光,“或许可行。”
司予怔住,身子蓦地前倾。看了眼身后掩着的门,和门外静静站立的两道影子。
司予压低嗓音:“姑娘此话当真?”
这一回,那微弱的亮光不受控地放大,叫楚惊春看个真真切切。
楚惊春尚未开口,司予方才添了分警醒:“你也是沦落至此,如何就能帮我?又为何帮我?”
“算不得相帮。”楚惊春道,“司予姑娘所承受的苦难,我一样也帮不得,不过是在将来,能许姑娘一个自由身。”
“多久的将来?”司予攥着椅子的扶手,身子极是紧绷。
楚惊春作势思索了片刻,道:“应是很快,一个月,两个月,最多不过一年,待我成为这春和楼的掌柜,便放你离去。”
司予定定地瞧着她,忽然垂下头低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