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伸出手,取过装着甜果酪浆的琉璃盏。
偏这时,一名贵妃身边的女官进到帘后,躬身禀道:
“娘娘说宋大人也到了偏殿,让宋姑娘过去见他一面,顺便帮着提醒宋大人几句,莫要在旁人面前说错了话。”
她爹来了?
来得正好。
张贵妃这时候安排他们父女相见,多半是想让自己把她的那些拉拢之言转述给父亲,让她爹定下心来,在外人面前做足效忠张氏的模样。
洛溦亦有无数的诘问,等着跟她爹对质。
她放下琉璃盏,站起身,跟着女官出了正殿。
殿外夜色已重,宫灯璀璨,主仆二人从廊桥下了白玉阶,向偏殿行去。
谁知刚转过殿角,忽见一高大身影自殿侧转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女官毫无讶色,朝那人俯身行礼道:
“齐王殿下,奴婢把人带来了。”
洛溦又惊又愕,定定看了女官一眼。
待回过神,抑住心绪,敛衽行礼:“民女参见齐王殿下。”
也对,齐王是张贵妃的儿子,自然差得动她身边的女官。
只是这样神神秘秘地找自己来,也不知是为何事?
她有些忐忑,但想到齐王是半个张家人,算起来,如今和自己也是同一“阵营”的,大概……也是想提点告诫她几句,要对张家忠心之类的……
萧元胤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洛溦的身上。
灯前近看,她的五官容貌,其实还有着小时候天真清稚的轮廓,眉眼间一抹灵秀夭秾,殊色中又有山林隐逸所养出的风流蕴藉。
还真的……是她。
“民女?”
萧元胤负着手,冷笑道:“还真当自己是渡瀛轩卖点心的奴婢了?”
洛溦想起自己曾在玄天宫对齐王谎报身份,心头骤怵。
欺君是死罪,欺骗位同储君的齐王,大约也得是算是死罪。
她忙拢了拢裙裾,跪地道:“上次臣女骤见两位殿下,一时失措,说错了话,还望殿下恕罪。”
萧元胤见洛溦突然跪了下来,剑眉倏拧,“你起来。”
洛溦斟酌一瞬,从善如流,利索地站起身来。
萧元胤见她起得如此利索,仿佛之前的下跪就是做做样子,忍不住眉心又拧了一下,冷声质问道:
“本王问你,今早在含章台,你是不是在何蕊的跪垫里动了手脚?”
洛溦听齐王提起何蕊,心里不觉咯噔了下,扬目朝他看了眼:
“殿下……什么意思?”
夜色灯影中,萧元胤一袭玄色暗金纹锦袍,负着手,腰背笔挺。
“何蕊的跪垫里,有浸水后会致人鼻痒的驼花粉,你难道敢说,你毫不知情?”
他虽是宠妃之子,却自幼厌恶朝廷党争,少时便出走边关。近十年执掌军务、统帅千军的磨砺,令他的敏锐力远胜旁人。
早上在含章台上匆匆一瞥,他便留意到洛溦起身时,膝下是光秃秃的白石地板,而不远处晕倒的何蕊身旁,却叠散着两个垫子。
萧元胤刚接手的骁骑营,负责京城戍卫。何蕊惊扰圣驾之事,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在处理。有什么证词证物,自然是第一时间交到了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