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笑:这厮说起自己的事儿来满篇皆是谎话,说起了旁人,倒是揭老底揭得干脆利落。
若是黎楚川在此,只怕又得对他拳脚相加不可。
“尊主?”见我一直没反应,温喻之哑声唤我,“尊主在想什么?”
我冷笑了声,慢条斯理道:“无事,只是觉着自己原先当真蠢钝,看不出虚情假意,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也不知是不是听着这话心慌了,温喻之轻咳了声,垂下眼睫,扭开了脸。
我看够了他暗暗心惊的样子,也没了心思再陪他做戏,只告诉他好好喝我送去的药,身子方能好。
“我还以为,尊主不会再管我了。”温喻之垂下眼帘,苍白地笑了一下。
我捻着指节,淡淡地说:“管你是看叔公想抬举你,你莫要多想,旁的事情,待你坐稳了位子再料理。”
温喻之轻轻点了点头,抬眼来瞧我,黑曜石似的眸子紧凝着我,哀哀戚戚,含着沉沉的痛意。
我蓦然想起了去凤阳驿送药的那日,他也是这般表情,一面哭,一面委顿地瞧我,只一眼就叫我心肝都碎了。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刻意装出来的惨样,从前的我吃那一套,愿意给他一点怜,便以为这招对如今的我也有用。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本尊叫人备水来,温公子洗漱一番,且好好歇着吧,待雨停了再做打算。”
我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出门。
行到门外,我反手关上门,朝廊下站着的小厮勾了勾手指,将他叫到门边。
我道:“你去知会一声厨房,叫她们备些吃食,在锅里头温好了,九阙几个晚些从北凉回来了要吃的。”
小厮连连点头,披了蓑衣匆匆而去。
在他远去的脚步声里,还暗含着一道刻意放得轻缓的声音。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
可莫要让本尊失望呀。
……
温喻之在府里晕倒的事自然传到了谢镇山耳朵里。
他特意派了徐管家来探我的口风,问我是将他请出去,还是留他在府里吃饭。
彼时我正捻着棋子下棋,手腕上铃铛轻响。
“温公子身子虚,留他在府里住一宿也未尝不可。”
徐管家点了点头,立刻便要下去。
我叫住他:“徐叔,不知今夜里厨房都备了什么菜色。”
徐管家道:“尽是少爷喜欢的。”
我点了点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再添一道当归鸽子汤吧,少放些盐,多多的放些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