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从主街那头,应和着身后向导渐近的脚步声,一盏一盏,渐次亮起。
他头顶的灯盏大抵是电路接触不良,闪了数下,哨兵在细微电流声中抬头。
灯线昏昧,灰烬打着旋儿,长风呼号而过,而后万籁俱寂。
喻沛面色一凛,肃然转身。
寂沉天幕下,脏雪似的落灰洋洋洒洒,他的精神体自暗处昂首而出——唯独不见向导身影。
张嘴欲喊的当口,喻沛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记住人家名字。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顺着来路往回找,同时给葛圻打了通电话。
那边不知在忙什么,过了一阵才接通。
喻沛不等他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向导不见了,我怀疑——”
精神体拖着长尾在前带路,路灯次啦一亮,它原地蹦哒了下,叼过尾巴追了两盏后,察觉到身后人莫名停下步子。
它慢吞转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数十秒后,这人语气古怪地说:“好,我知道了,麻烦您。”
*
葛圻挂断电话,哭笑不得:“喻沛这小子,也不知走到哪儿了,总算发现丢了个人。”
阮筝汀跟在他身侧,闻言轻轻笑了笑。
照顾着向导体弱,两人走得很慢。
葛圻同喻沛一样,高他大半个头,阮筝汀索性收了伞,学着哨兵的样子,戴上衣帽。
葛圻侧目端详他片刻,斟酌着说:“小阮啊,你别误会,喻沛不是对你有意见。”
阮筝汀没吭声,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细灰从帽顶滑下来一团,碎在他肩头,又被他随手拂去。
葛圻一边腹诽自己一个哨兵为什么要干知心向导缓和内部矛盾的细致活,一边挤出不算擅长的慈爱表情说:“你应该知道一点儿。喻沛因为自身的原因,无法长久地接受同一名向导的领域调试。对他而言,队辅的作用其实不大,但是塞肯疗愈中心的向导有限,没有办法总跟着他的节奏出外勤。”
阮筝汀手指一蜷,轻轻看了葛圻一眼。
“这样的哨兵其实不在少数。为了确保领域安稳,保证个体康健,他们在各自基建星的修整时日往往会比其他哨兵多出一倍。”葛圻叹了口气,“但是受天性影响,哨兵总是排斥频繁更换向导踏足自己的领域。喻沛品性纯良,偶尔犯轴,你多担待。”
阮筝汀笑得温恬无害:“我明白的,葛科。”
葛圻天天被军中那帮不服管教的兔崽子们气,终于遇上个愿意好好听他讲话的后辈,很是欣慰。
他抬手握了握阮筝汀的肩头,在岔路口与人告别:“那我先走了。喻沛让你等他一下,他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