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闲来无事将后院的花木尽数修剪了一番,晌午阳光强盛之时他便捧着话本坐进躺椅里,不多时便就着金灿灿的日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察觉到面颊有些发痒,强撑眼皮一瞧,才发现是棠儿的小肉手在做乱。
习武之人对四周的风吹草动最是警觉,即便是在熟睡也会及时反应过来。可他现在入眠后已经感知不到四周的异动了,若是睡得太沉,就算被云时卿抱回房中也不会醒来。
云时卿搂着孩子蹲在他身旁,笑说道:“午膳已经备好,吃完再睡罢。”
大抵是睡久了,四肢竟有些酸麻,柳柒缓了好一会儿才撑坐起来,轻轻捏住棠儿的手,小婴儿用一双乌黑油亮的眸子盯着他,咧开嘴欢喜地笑。
“明日是上元节,我想去逛逛灯会。”柳柒抱过孩子,一边逗弄一边说道,“自打生下棠儿之后我就没出去过,几乎快忘了人间的烟火气是什么滋味。”
云时卿道:“好,明天晚上我陪你去城里逛灯会。”
司不忧和夕妃慈早在初一那日就前往蜀地了,棠儿现在每晚都睡在两位父亲身边,好在他夜里能睡整觉了,不用半夜醒来煮羊乳,倒也能省心不少。
入夜之后,云时卿给棠儿洗完澡便陪他在床上玩耍,棠儿如今能轻松自如地翻身,也学会了蠕动着往前爬,云时卿偶尔来了兴致,还会陪着孩子一同爬行。
半柱香后,棠儿总算疲累地入睡了,云时卿当即将床褥整理妥善,而后朝桌案走去:“柒郎,该睡觉了。”
柳柒泡过药浴,身上还残留着几分淡淡的药草气息,如锻的乌发垂泻在肩,却难掩他的瘦削。
他手里握着一卷传奇话本,正是几年名动遍大江南北的“枫山居士”所作,他笔下的江湖豪情与儿女情长无不令人动容,更甚有侠士在国难当头挺身而出,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除了志怪话本之外,柳柒最爱的便是这类传奇。
见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云时卿当即在他身旁坐定,顺势夺走了他手里的书,拧眉道,“夜里灯烛昏暗,看久了于你眼睛不利。”
柳柒试图抢回来,可云时卿却把它藏至身后,柳柒懒得动弹,因说道:“还有最后两页,我看完就睡。”
云时卿压住他的手道:“我念给你听。”
柳柒不再与他争夺,当即坐直了身子,挠心挠肺地等候他念完结局。
桌上的灯芯静静燃烧,松脂的气息在屋内漫开,早已与安神香相融。
云时卿翻开书页,顺着他的提示看了一眼,而后缓缓开口:“长安重归太平,乱世烽火终是平息下来。慕容洲拜别成王,背着一把剑踏上了前往漠北的路。”
柳柒单手支颐,看向那人的眸子里溢满了温柔。
“酉娘在塞外开了一家客栈,每日听过往的商旅讲述长安城里的事,得知慕容洲一切安好,总算放下心来。
“半月后,慕容洲如约而至,酉娘凝视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眼泪倏然涌落。须臾,她抹了泪,笑说道:平安就好。
“慕容洲将她拥入怀里,含笑轻慰:娘子受苦了。”
听到此处,柳柒隐隐觉出这书中的故事似曾相识,但他并未起疑,继续听云时卿念了下去。
“是夜,房中灯影骤熄,慕容洲压住酉娘的手腕,一壁吻她一壁叠声唤着娘子。少顷,他解下酉娘的衣裙,挑开那只湖色鸳鸯肚——”
“够了!”柳柒红着脸打断他的话,一把夺过话本瞧了瞧,那纸页上的文字果真与云时卿所念毫不相干。
他将书本合上,没好气地道,“你连这也能杜撰?”
云时卿笑道:“柒郎是如何察觉的?”
柳柒道:“慕容洲乃一代大侠,正义凛然,浩气荡心,断不会做出如此轻佻的事,他也不会唤酉娘为娘子。”
云时卿嗤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大侠又如何,不也是凡夫俗子吗?凡人皆有七情六欲,他只要是个男人,面对心爱之人时就不可能不动情。”
“那也……”柳柒竟有些语塞,“那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写出来。”
云时卿笑道:“莫非柒郎忘了咱俩的那些话本?我记得《宿敌丞相惹风月》一书里的文字远比我方才所述还要露骨,连配图都令人面红耳赤。”
话说至此,他故意问道,“柒郎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