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二十分钟,大半时间是掩埋在沉默里度过的。直到缝合手术快结束的时候,云歌才声色如常地打破“常规”,“池慕酒,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旁人的感受?”
“你是我叔叔,也是我老师,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的唯一一位亲人,不包括匆匆见过一面的步长卿。但是现在,你让我怎么办?理想人的世界视你如死敌,纯血人类视理想人如死敌。而你……却拉着我跟你一起复仇、打星战,要在十三星为纯血人类争一席生存之机。”
“结果呢,有没有想过结果会怎样?”
“云歌,对不起!”谜底终于捅破窗户纸,让世界开了眼界,池慕酒再想藏着掖着也没办法。当云歌面儿,他大大方方地调低痛感神经阈值,省点儿力气跟他交代实情。“我没时间去细想。但凡还有丁点儿别的办法,我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能让你不惜一切代价进入伊甸园?还是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兰黛子?她可没拿枪逼你!”晓得池慕酒调低了痛感神经阈值,云歌不再拿他枪伤出气,只是质问他的声音很冷,很生硬。
“没有,不只是为了兰黛子。”池慕酒缓过一口气来,算是辩解吧。“也为上野家的使命……”有些话他可能不太说得出口,听着肉麻兮兮的,很可能让人误会,但是那一顿之后,他仍旧说了:“还有你……”
“哥哥,我跟你不亲!”云歌类似泄愤的力道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说话的语气跟他剪线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你是上野家领养的,请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我亏欠你的,不想就这么一笔勾销。”池慕酒侧过脸去,没敢直视他。
“我又没让你还,你那么着紧干嘛?”云歌这话,跟他搁搪瓷托盘里的缝合针一样,虽然生硬,却有缝合伤口的余温。
池慕酒嗤笑一声,算是释怀吧,毕竟某人嘴上已经说了,他不计较。
从云歌战舰坠落到此时此刻,整整三十年,他就没这么释怀的笑过。“真要把那些事情带进坟墓的时候,我又做不到。放不过自己!”
云歌机械地盖上装草木灰的瓷瓶,搁在搪瓷托盘里,给他最后一道枪伤止血、贴补丁,不经意间音色也柔和了许多。“如果……”
“没有如果!只要你替我保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池慕酒截断云歌的假设,自作主张地给自己下了结论。“如果有一天世界能够回到正轨,我愿远走他乡,绝不会为难你的!”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认为我能在十三星系独善其身?”云歌轻蔑的眼神光瞪他一眼,不屑。
“你要跟我私奔?”池慕酒挑了一下眉尖,故意的。
“滚,跟你的兰黛子私奔去吧!”云歌趁其不备,贴补丁的手猛一着力,狠狠地摁在池慕酒痛感神经比较集中的枪伤位置。
池慕酒没提防他会如此拙劣,缝合手术接近尾声的时候就将痛感神经阈值调回到了正常范围。
“啊……羽,弗,云,歌!”
“滴!”
云歌预算的二十分钟还剩下两分半,络腮胡叔叔吸取教训没敢再私闯禁地,拨临时通讯进来的。通讯接进来,他就听到飞行器舱室里池将军想要杀人的惨叫。
络腮胡叔叔:“……”
我今天是踩了狗屎吗?
云歌:“……”
天上掉下来的,为什么总是狗屎?没一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