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幽怨顿生,董表兄竟然是个骗人的。须知道表兄们不上门,姑娘们总不能上门去请。罢罢罢,不来就不来吧。
他即无意抱琴来,何必倚门作相望?
宝珠则眼睛骨碌碌一回,骨碌碌又一回,那眸光越过常林,恨不能把地上树荫看成袁训。她小脾气上来,岂有此理,一面也不来接?
明年找他讨金子去,给金钱决不可以把自己打发!
宝珠又忘记她打算再不向他拜年问好。
三姐妹都以为自己能忘记,但片刻后又要想起,片刻后又想忘了吧,谁又稀罕?陷入这样的矜持矛盾中。
这骨碌碌的眸光,让常林也下意识往外看看,外面空有院子和搬东西走动的家人,又看的是什么?
哦,她们才到家,对这里好奇。
这一天安下家,又收拾房内摆设,从主到仆都没有半点儿闲空。又有南安侯府的亲戚来送东西,老太太以前的几家闺友,嫁在京里的也来。
阮家董家也前来,但来的是家人,代传老太太表姐等人的话:“知道忙,先收拾着,不必就回拜,等乏劲儿歇过去,就送请帖,请来做客吧。”
掌珠和玉珠都小得安慰,忙,所以不来。又恨,知道忙,还不来?
但真的是忙,也就丢开。
……
“红花,把美人枕放正,”宝珠手扶着古铜香炉,吩咐红花。这是第二天,还是没有收拾清楚。
舅祖父南安侯安排算是周到,摆设全一新。可他的安排,是按自己妹妹当年在闺中的喜好,对姑娘们喜好半点不知,就是知道,也不会理会。
而姑娘们喜爱的摆设,有些早打包先随船进京,又要取出来解封,又要去找,找是最麻烦的,因不知道要的东西压在库房的哪一角。
是以这才第二天的早饭后,各房还是在忙活。
红花依言摆正,从床上下来,经过窗户时往外瞄瞄:“姑娘,又有客来了。”见孔青带着两个人进来。
只得两个人的客人,就是一个主人,一个跟从。
在昨天来拜的客人中,算是寒酸的。
红花多看几眼,见孔青恭恭敬敬,半哈着腰,后面走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红花就咦上一声。
“你认得客?”宝珠调侃她,又咦什么?难道是见到熟人。
红花哈地扭头:“来的客头发全白了,但面庞呢,却还是年青的。”
宝珠亲手安放自己的笔架,道:“这也是有的,天生白发的人也可以见到。”梅英就进来了,悄声又急切地道:“四姑娘快换衣服,老太太让见客呢。”
这并不奇怪,从昨天起,虽不是逢客就见,也出去见了好几回。
宝珠就答应,红花去取衣服。梅英又道:“红花,取最好的,把四姑娘端午节下的衣裳换上,再首饰要最好。”这样说还不算,她就留下来帮宝珠梳头。
“早上才梳过,又梳多麻烦?再说那客能等得?”宝珠让她按在梳妆台前,这样道。话音才落,见齐氏和老太太的陪嫁,在安府呆上多年的施氏何氏一起进来,说四姑娘我们帮你收拾,加上梅英四个人,把宝珠早上梳的头发打开,又重梳了一个,看上去更加的美丽,又给她首饰满头。
那只玉蝉,以前是佩在衣内。换衣时,齐氏陪笑:“这是老太太给的,不如放在外面的好看。”宝珠也陪笑:“祖母竟单给了我,问过姐姐们都没有。”包括梅英在内,四个人全抿嘴而笑,把玉蝉取出放在衣领下面,也不用红花,四个人拥着宝珠出来,去拜见新到的客人。
客人如红花所说,面庞年青,但发已早白。
她的衣着,是来的客人中最不好的,是普通的布衣。但她的举动,却安详过于别人。她像是多些年都不笑,打骨子里透出清冷味道,和玉珠的冷大为不同,但见到宝珠拜倒,安老太太笑道:“这就是四丫头。”她扶起宝珠,细细看了肌肤和面庞,居然有了一笑。
“好。”她言极简单,就这一个字。宝珠项下的玉蝉,她也看在眼中,就有了笑意。
随即,宝珠让扶进来。卫氏去找东西,从后门进来,问:“过节的衣服穿了,过节可穿什么?是什么客,这么的要紧?”
宝珠也纳闷:“不知道,说是袁家婶娘,可姐姐们都不在,独有我见。”一语未了,就见到卫氏手中的东西,宝珠惊喜的笑:“我的绣花绷子也带了出来?”
“凡姑娘常用的,我全打了包送上船,这不才取出来,从明儿起,收拾东西我和红花来,姑娘认真静心,做做活吧。有客人来见,也气质文静。”卫氏处处为宝珠想的周到。
“哎哟,”红花推着个大瓷瓶进来,又险些撞到头。
这样一闹,宝珠把心中疑惑丢开。
掌珠和玉珠后来知道有客来,只宝珠去拜,大家打听过那客衣着一般,从人不多,没当成重要的客,就不理会。
到下午时,南安侯又过来。邵氏和张氏从窗户眼里张见,忙让女儿们来看:“舅祖父太盛情,又给你祖母带来几担子的东西,那上面蒙着红布,后面跟着……媒婆?”邵氏和张氏在东西厢中各自惊呼出声。
四担子的礼物,上面有红布,这是喜事订亲的标志。而走在担子旁边的,是两个摇摇摆摆的官媒婆。
这是向谁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