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的鸡飞狗跳中,终于一日日地走到了中元节。南城门外集市中央搭起半人高的刑台,刑台四周围着数不清的百姓,刑台上跪满了犯人。纵使烈日当空,纵使扛着明晃晃鬼头刀的刽子手一个个半袒着衣襟,但众人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阵地寒意。
午时三刻,监斩官京兆府尹张文江当众宣读圣旨后,抬眸威严扫过台下被押来观刑的安孟两家四族,又扫过黑压压的百姓,高声道,“孟回舟、安云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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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官差高声应下,从待斩的犯人中拖出两人,押在刑台最前端。三司官员确认两人的身份后退后,两个刽子手端起酒碗含了一大口酒,然后“噗”地喷在沉重的鬼头刀上,提刀上前。
有差官给两人送上断头酒。按流程,此时该是将被行刑的犯人家眷上前送饭,犯人交待后事。但安孟两家是株连,近亲不在台上跪着就在台下跪着,无人能上前送饭。于是,京兆府捕头任大力高声问,“孟回舟、安云昌,你们可还有话讲?”
安云昌跪趴在台上,早已吓晕了过去。孟回舟缓缓抬头,目光搜寻一圈,落在看台东侧的姜枫身上。台上台下的众人见此,都闭嘴伸长脖子探耳朵听他要说什么。
姜二爷身着官府,玉面含霜,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因来刑场之前,狱卒为将死的犯人擦过脸梳过头,所以只看脑袋不看身上的囚服,苍老的孟回舟还算有几分体面。他低头喝了一口断头酒润嗓子,嘶哑道,“你爹姜冕不管人品如何,起码是个到死都为民做主的好官。而你姜枫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杂碎!你口口声声说灭我孟家是为父报仇,真正的仇家是谁你心知肚明,真正的杀父之仇你敢报吗?敢吗!”
最后一句话,孟回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的,台上台下的人听得明明白白。张文江没想到在牢里老老实实的孟回舟,临死之前竟全无顾忌,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张文江只得低声安抚姜枫,让他不要被孟回舟激怒,把事情闹大。
台上,孟回舟盯着姜枫,癫狂般地大笑。成百上千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二爷身上,等着他开口。坐在张文江左右的萧峻平和荆吉良也看着他,不同于张文江的紧张,这二人的目光沉重又含着期待。
身着绿色六品官袍的姜二爷向京兆府尹张文江拱手,“大人,下官可否与罪犯孟回舟说几句话?”
“准。”张文江只得应下。
“多谢大人。”姜二爷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押跪在砍头木墩前的孟回舟,朗声道,“孟回舟,你与安云昌所犯十数项大罪,在京兆府尹张大人、大理寺卿萧大人和御史大夫荆大人的审理下,罪证确凿。你的死刑是三司量刑、内阁合议、万岁亲批的。准你临死之前开口,是因为朝廷处罚公允,给你最后一个向天下被你所伤之人忏悔的机会。”
还不等孟回舟回话,姜二爷又厉声道,“你罪恶滔天,临死不思悔过,还血口喷人,诋毁我大周律法公正!在场的没有傻子,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爷我告诉你,你在阳间的官司了了,若有不服,到阴间之后你可带着全家去阎王爷面前告状,将你所做所为和‘冤屈’一五一十地讲给阎王爷和判官听,看两位大人判你下几重地狱。”
“你这个……”
孟回舟刚吼了两个字,又被姜二爷打断了,姜二爷大声道,“孟回舟!在阎王爷和判官面前你得说实话,方才你有一句话就说错了,我姜枫好心提醒你一句,免得你被鬼差拔舌头下油锅——”
“你说我姜枫是一无是处的杂碎,这句话错了!”说到这里,姜二爷倒背双手,挺身玉立,高声喊道,“我姜枫不是一无是处。台下的乡亲父老、兄弟姐们们,你们跟他讲,我姜枫的过人之处是什么?”
台下数不清的百姓异口同声喊道,“姜二爷是我大周(康安)第一美男子——”
第一遍,有喊大周的,有喊康安的。但到了第二遍,众人的声音更大更整齐:“姜二爷是我大周第一美男子——”
“姜二爷是我大周第一美男子——”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中,姜二爷低头看孟回舟,叮嘱道,“可记住了?下去之后就跟阎王爷这么说,不拔舌头。”
“噗——”
孟回舟被气得五内翻腾,张口喷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