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峦一直顺风顺水,从没受到过这么大恶意,躲在被窝里哭得枕头都湿了,在大哥和母亲的几番追问下,他还是把事情说出来。
之后,他再没见过侍卫。
隔年上元节,谢峦和二哥出门玩耍时,意外看到侍卫,他和他婆娘摆摊卖馄饨,因吃酒的事,和那妇人当众吵架。
那狼狈的样相,没人知道,就在数月前,他还是侯府风光的侍卫。
他永远失去往上爬的机会。
眼看着,侍卫开始打他婆娘,谢峦去抓谢岐的手,谢岐自幼看不得女子被打,立刻叫人上前,救下那可怜的妇人。
于是,侍卫也发现谢峦,瞬时,他拿着案板上的菜刀,冲过来,面如鬼煞,喊:
“都是你害了我!我杀了你!都是你们,你们这些人都得死!”
尖叫声,血液喷溅。
那男人疯了,见人就刺砍。
后来怎么回去的,谢峦已经忘了,他浑身发热,躺在床上两天,才渐渐见好。
时年十二岁的谢岐,坐在他床头,叹息:“没事了,那男人被投入大牢,择日待斩。咱府上大发慈悲,没把他赶出京城,没想到,他还敢做这种事。”
谢峦愣了很久。
谢二又说:“三弟,你以前太纵容他,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敢这么嚣张,反过来威胁你,还要杀了你?”
点到为止,谢二又说:“你要是身体还好,就起来吃东西吃药,母亲几天没睡好,大哥又被母亲罚跪。”
谢峦只问:“二哥,是,是我的错吗?”
少年谢岐愣了愣,他还不能很好的隐藏情绪,流露埋怨,“我养的那只狸花猫,你还记得吗?我想你大抵忘了,可我没忘,因为你说喜欢,母亲让我把它送给你玩,但它跑了。”
“你没发现你喜欢什么,最后它都会出事吗?”
谢峦怔然。
可是,喜爱的事物,谁会憋得住装出一副讨厌的样子呢,但后来他做到了。
渐渐的,他发现,当他喜欢的东西“少”了之后,大哥不会被母亲责罚,二哥不用强要求自己陪伴他,谢峦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也挺好的。”
阁楼上,谢峦手掌按住自己眉眼,他一边后悔着为何要说这些,又一边禁不住,将往事如豆子般,噼里啪啦倒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从手指缝隙里,瞥了眼宁姝。
他竟有些忐忑。
只看宁姝一手支颐,她笑了笑,说:“我不会评价谁对谁错,你说出过去的事,也不是想让我指指点点的吧。”
“那当然不是。”她的话,让少年的自尊心好受点。
却听她轻叹声,又说:“只是,辛苦你了。”
伸出手,她按在他的后脑勺处,揉了揉。
不够宽大的手掌,却一下子按住谢峦的所有不安。
谢峦发愣。
宁姝问:“那你现在,倒是很好?”
谢峦眉眼倨傲,道:“那是肯定,”知晓宁姝不会取笑他,他倒是直接了些,“谁让我是家中幼子。”
宁姝却突的问:“你真的这么想吗?”
谢峦:“什么?”
宁姝说:“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因为是老来子,所以坐享其成,在母亲的羽翼下,靠着兄长的庇护,过完这辈子。”
“只要不变成那种进赌坊豪掷千金、逛花楼眠花宿柳、一个大道理都不懂的纨绔子弟,就足够了,你真的这么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