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又跟踪我?”星临深谙最强话术即为反问。
“没有,”云灼道,“顺路而已,今日是六月初九,都城醒得比平日要早,菜自然也卖得快。”
星临:“六月初九?”
云灼:“还是得先找个学堂扫盲。”
星临:“……”
云灼:“不愿意算了。菜买不到,随我去买些别的。”
六月初九,一个特殊的采买日子。每月初九,是寻沧旧都的偃人黑市开卖的日子。
靠近边缘城墙的街巷,星临从未来过这里。
此时,他在这里找到了整座城提前苏醒的原因。
铁脚镣与空笼子散落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三两人围聚交谈,皆衣着华贵,举手投足很是端着架子。星临循着地面望过去,一处青石修葺的入口,像一只亮堂堂的巨嘴,吞食着不断涌入的人群。
宽阔的入口处有石阶向下不断延伸,两侧墙壁上火把燃烧炽烈,现在明明是清晨时分,星临却感觉自己像是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黑夜中。地上是繁华平和的人间烟火气,地下原来也有灯火通明的另一番天地。
嘈杂人声传来,随着距离的缩近愈发清晰,有叫卖声,讨价声,银钱掷地附和着粗声咒骂。
“喂!前面的人!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中,一阵粗暴力量撞在星临的肩胛骨处,疼痛猝不及防,逼得他向一侧快速闪身,只见一只巨大铁笼被放在滚木上,横冲直撞地分开石阶上的人群,直冲地下而去。
惊呼声四起,铁笼呼啸而过,将云灼与星临分开在两侧人群。
云灼在嘈杂声中去寻星临,那道纤瘦的黑色身影却仿佛蒸发在人群中一般,不见踪迹。
这地下城规模不小,自外至内,各式木制物件琳琅满目,箭弩与齿轮、义肢与木雕应有尽有。
星临逛得自得其乐,停在一个木艺小摊前,拿起一盏迎风便动的走马花灯,上面的花草纹路繁复细致,他目光描摹过每处线条,身后忽而响起一阵高声叫卖。
“各位看看啊!上好的偃人奴仆,聪明听话,错过一次就得等下个月啦!”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高声吆喝着,星临回过头凝视着,甚至能看到他喷出的唾液在这明亮的地下熠熠生辉。
那中年男子身后,有几个巨大的铁木笼子。
每个笼子中拥挤着不少人类,不论是木腿还是木手都工艺精湛,巧夺天工地与残缺的肢体对接,有伏在地上发抖的躯体,有握紧铁木发抖的五指,一张张痴傻的脸簇拥在笼中,将恐惧摆出来任人观赏,与中年男子口中“聪明”差之千里。
“听话”倒像是句实话,这些人肢体被续接,智力却被削减到与幼童等同,一双人的眼睛与星临对视,神色却是羊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