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仅拉钟尔手臂的手很用力,走路步伐也快,根本没顾忌女生的感受,钟尔很勉强才能跟上,不满地在后面发起了抗议:“痛痛痛痛痛,放开我,陆仅!”
陆仅置若罔闻,拉着她来到食堂出口之外才停下来,寻找适合说话的地方。
午饭时间哪哪都有人,而且纷纷朝他们行注目礼,包括几个过路的老师,看到男女生拉扯在一起,眉头都皱起来了,只是因为不是自己班学生才没有上前多管闲事。
这种境遇下,钟尔变得看热闹不嫌事大,悠哉悠哉道:“除非你想跟我传绯闻,我是不介意啦,反正我待几天就走。”
陆仅终于感到不妥,将她松开。
女生细白的手臂上一圈红白交加的指印,她甩着手,冲他怒目而视:“两年不见,你就这么对一个曾经让你渣过的人?”
本来陆仅看到她手臂上自己的杰作还有点抱歉,结果她哪壶不提哪壶,他一句都到喉咙口了的道歉直接咽下,扭头往体育场方向走去。
闷葫芦,没劲。钟尔撇撇嘴,跟上。
操场够大,这会没什么人,才五月初,但夏日的气息已经很浓厚,阳光明晃晃地直射下来,梧桐上有只蝉叫得声嘶力竭,它来得太早了,没有同伙应和它,听起来有点孤单。
走到清净点的地方,陆仅停下脚步,第一句话不是问钟尔为什么会出现在明辉,他一般是不看班群的,直到中午无意间在首页看到钟尔的名字出现在了班级群下,他迷惑地点进去,惊愕地发现此钟尔还真就是彼钟尔,上课期间班级群里一般不怎么聊天,他很快爬完了楼,知道钟尔居然转到他们班来了。
他也没问钟尔的“反正我待几天就走”是什么意思,虽然他注意到了这句话,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句。
因为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你跟裴箴言说什么了?”
他知道,钟尔这个人虽然顽劣任性,其实内心是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他承受不起任何意外,第一时间赶到学校,见到钟尔第一面,就看到她对着裴箴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那跟明说都没有两样,简直教他心惊肉跳。
“忘了,我想想。”两年没见居然一点寒暄都没有,钟尔让他气笑了,她往树干上一靠,无所畏惧地顶着陆仅的视线,吊足了他的胃口,直到觉得再演下去他就该发飙了,才说,“哦想起来了,你来的还真及时,我们正好在讨论我的性单恋症状,箴言问我,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却没有讨厌你。”
“我前脚跟他说了,他是唯一一个喜欢过我却没被我讨厌的人。”她做出个苦恼的表情,“这让我怎么回答?”
钟尔擅长文字游戏,喜欢操控人心,尤其到了新环境,处于适应过程中,她的情况会更加严重,她今天一天都处在真假掺半的状态中,包括她赢得全班好感的自我介绍,包括给八班的投名状“弃暗投明”,包括告诉陆仅她和裴箴言聊的什么却没有实话说她已经扯开了话题。
唯独跟裴箴言说的那句“毕竟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有意思却没被我讨厌的人”,没掺半点水分。
裴箴言真的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
童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无忧无虑的,这个大部分不包括陆仅。
同龄的孩子满脑子惦记的是吃和玩,但他很早就记事并懂事了。
他知道爸爸嫉妒叔叔,因为叔叔的事业越做越大,远远把他们家甩在了后面。
知道爷爷奶奶为叔叔深感骄傲,在两个儿子之间,明显偏心叔叔家。
知道爸爸在外装得兄友弟恭,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好男人。
知道爸爸回家拿妈妈撒气,有的时候也拿他撒气,爸爸会拿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甚至没事找事地为难他。
知道妈妈总是偷偷哭,却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她是不顾父母反对远嫁来锦城的,嫁给大学时期的男朋友,本以为找到真爱,没想到遇人不淑。
但他不知道,爸爸动辄对他的恶劣态度,还有爷爷奶奶偏心堂弟陆沅,并不代表他不够好。
他不知道,他也值得被爱。
他和同龄的那些天真无邪的小朋友格格不入。
他总是很孤独。
不是没有人试图靠近他,但用不了几次,他们就会被他冷冰冰的态度逼退,从而对他敬而远之。
他进幼儿园一年,没能交到一个朋友,他是幼儿园里的异类,老师找他妈妈谈过好几次,都说他性格孤僻,不善交际,极为不合群。
陆凝霜忧心忡忡,却不知如何打开他的心扉。
他升入中班的时候,幼儿园迎来一批新的小朋友。
课间,他照例一个人待着,看着别的同学成群结队玩游戏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