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后,比起豪奢无度的周朝,四处漏风、财政困顿的齐朝再养不起这么大规模的匠户,工部只留了原有匠户规模的三分之一。
余下的发卖给各家大人府上一部分,而蔡河边这座匠户营中的匠人,便是被挑剩下的老弱。
虽然卖不出去了,但已把匠户视为牛马资源的工部却也不会轻易放手,只待再有冤大头接盘。
工部又不许他们私自做工,匠户们只能等工部每月发来的五斤陈米苟延度日,吊着一口气
正交谈间,屋外忽然响起争执。
陈初抬头看去,却见一名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正与长子对峙,“你们是何人!这是我家,为何不让我进!”
随即有邻居的劝道:“大郎,莫冲动,说是来找你爹娘寻亲的”
瘦高男子身旁,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男童却不住往屋内张望,口中嚷道:“寻亲?我家哪有这般亲戚!爹,娘!你们莫要胡乱信人,怕不是来诳咱家的”
初春时节,气温不高,这名提醒爹娘不要受骗的男童却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犊鼻裤。
脏兮兮的小身板上,肋骨一条条凸起,精瘦精瘦,站在一旁的白毛鼠都被衬托的壮实了几分。
“长子,让人进来。”陈初招呼一声,长子这才让开了去路。
一大一小两名男子迫不及待跑进屋内,见爹娘都好端端的坐在杌子上,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分列左右站在秦永泰身后,警惕的看着陈初和陈瑾瑜。
陈瑾瑜有心活跃气氛,从荷包内摸出几样女孩子爱吃的零嘴,递了过去,“小弟弟,给你饴糖吃”
那男童闻言,不由盯着白嫩掌心中的糖块移不开眼睛,口中却不屑道:“且,饴糖我吃多了,小爷不稀罕!你们两公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我家到底要作甚!”
“。”
陈瑾瑜气的红了脸。
又碍于陈初的亲戚身份,不好还嘴,只能气鼓鼓的把头扭向了别处,不看这招人讨厌的混小子。
秦永泰虽然不知眼前这年轻人到底为何而来,却知晓自家惹不起对方,听见二子说话唐突,连忙抬手在后者光溜溜的后背打了一巴掌,骂道:“胡扯个甚!咱家拆完不值十文钱,贵人能贪图咱甚?想来其中有些误会。”
说最后一句话时,秦永泰小心翼翼看了陈初一眼。
这话是在骂儿子,也是在说给陈初听贵人,恁有事就直说吧,俺家穷的叮当响,实在没啥好惦记的啊。
陈初环视这一家人,沉默片刻,忽对那名年轻男子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大郎秦盛文哥哥吧?”
“。”秦家大郎一阵错愕后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陈初笑笑又看向了言辞犀利的男童,“你是盛武?”
“噫,你倒把我家打听的仔细。”秦盛武提了提犊鼻裤,依然把陈初当做了坏人。
听到此处,秦永泰终于紧张起来人家来前把自己打听这般清楚,看来肯定有所图啊!
可这一家子,除了命,甚都没了。贵人到底要甚?
“老爷,你你到底是谁啊。”
方才因为陈初言语和善,好不容易改口了的秦永泰再次喊起了‘老爷’。
陈初为了确认,却反问道:“秦大叔,你是不是有个妹子前些年去了南边?”
“。”
秦永泰看了陈初一眼,又迅速看向地面。妹妹当年留了封书信后,跑去了周朝。
南逃之事虽月月日日发生,但终归不能摆在台面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