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淮北蔡州地界,像范广汉这般的小队,不知凡几。
昨日夜间,陈初命镇淮军、武卫军两军军士按舟船大小分作了无数只二三人至七八人不等的搜救小队,尽数进入泛区。
看起来人不少,但除了真阳县,还有宝信、平溪、新溪三县,把人洒下去,还有些不够用。
作为临时指挥部兼安置点的胡家岗,只留了一营军士维持秩序,陈景安也于昨日午夜赶了过来。
有他居中调度,陈初跟着小队深入了一线。
陈景彦暗自感叹,若能扛过此次水患,淮北四县内元章的声望只怕要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
午时。
与毛蛋、长子、大宝剑一组的陈初,第四次进入泛区。
救下几名站在房顶的妇人和孩童后,却在返回的路上遇见一对母子。
碗口粗细的榆树旁,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驮着一名老妪。
那少年一手扶树,一手后绕扶着老妪的腰,他自己胸口以下全部浸泡在水中。
把人救上船后,询问得知,这少年名叫史幺儿,一直被他驮在肩上的老妪是他老娘。
为了不让老娘泡水,史幺儿已在水里站了一天一夜,裸着的身子胸口以下泡的发白发皱,嘴唇青紫,不住打哆嗦。
还是个孝子哩。
前晚事发突然,许多百姓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这史幺儿便是如此。
船上还有别的妇人,虽此时不是讲究的时候,但任凭这半大小子晃荡着大摆锤,终究不雅观。
陈初给了毛蛋一个眼色,后者随手拿了件蓑衣递了过去,史幺儿接了却要给老娘披上,毛蛋只得道:“现下雨停了,还给你娘披它作甚,让你遮掩驴货的!恁大的人了,不知羞!”
史幺儿以桀骜小眼神不服的看了毛蛋一眼,却念在对方救了自己母子,忍着没吭声,反手把蓑衣盖在了腰间。
午时末,船至胡家岗下。
停船的地方,距离临时安置营地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都是浅水、泥泞。
几人有的抱了孩子,有的背了老人,下船步行。
史幺儿想背老娘,却要拽着腰间蓑衣,腾不出手来,正着急间,却见一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主动背了老娘往营地走去,连忙提着蓑衣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这位大哥,怎称呼啊?”
“陈初。”
“陈大哥,谢谢恁,待水退之后,俺打几位大鱼给恁送到家里”
“哈哈,好说。”
惊吓过度的史母,直至此时才缓缓回过神来,眼瞅这陌生少年背着自己走在没过小腿的烂泥里,不禁道:“陈小哥,恁救了俺娘俩的命,这恩情俺怎报答啊。”
“大婶,我们镇淮军军饷口粮,全赖咱蔡州百姓供养,天灾当前,怎可袖手旁观。莫说甚报答的话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好,真是咱蔡州的好儿郎”
临时安置营地方圆四五里,此时已汇聚了数千百姓,一个个衣衫不整,面目呆滞的坐在地上。
一夕之间,田产家宅尽毁,有些人的亲人生死未卜。
惊魂甫定,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营地内一片压抑。
申时。
刘二虎带人送来成车成车的烙饼。
同样没怎么吃东西的陈初见了,当即抓了一张,撕开和长子、毛蛋等人分了,边嚼边道:“这东西好!顶饿,还无需生火。”
“东家,大娘子把朗山拉过去的新麦磨了粉,号召全城妇人烙饼支援泛区。今早,大娘子把面粉分给了城中各户,我出城时,满城百姓都在烙饼,香味飘了好几里地。这是头一批,后头还多着哩。”
“好。”
“东家,无根道长和城内大夫也到了,带了药材,还有一帮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