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佺稍一思量,低声道:“我这位同年和路安侯关系匪浅,再过几日便是路安侯大婚,想来他怎也要回来一趟。咱们就在蔡州等着吧,正好趁此四处看看,这蔡州,处处透着不同”
司俊卿还想说什么,胡佺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寻个安稳处再谈,司俊卿会意,就此住嘴不语。
未时,两人在城中寻了处客栈落脚。
关上房门后,司俊卿迫不及待道:“先生,咱们一路行来,也就这蔡州左近把百姓安置妥当,想来这路安侯也是忠良之辈,先生若能说动柳川先生劝说路安侯一番,他应会深明大义,率军归正大周”
走了一晌路的胡佺在榻上坐了,脱掉靴子揉了揉酸疼脚板,这才批评道:“天真!这路安侯乃海外归来之人,未食过一粒周粟,何来对大周的‘忠’?”
“那”司俊卿一滞,不由道:“那咱们千里迢迢跑来为何?”
胡佺微微一叹,低声解释道:“他所辖之地位置紧要,咱不求他对大周忠,但他也未必对齐国有尽忠之念,咱们此来,先结个善缘便好。以后,说不得有大用处。”
“可惜了”司俊卿稍稍沮丧,进入蔡州后,他对路安侯观感不错,自是恨不得让大周当场招揽了这等仁勇之辈。
胡佺却哂然一笑,“进到蔡州地界这几日你没听说么?路安侯与本府知府、吴家女婿闹的不可开交,那吴家在齐国声势不小,若就此打击路安侯,咱未必没机会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准,咱们静待事态发展便是。”
“是,先生。”
客房门外,师徒俩方才在城外偶遇的兜售干果小贩,听见有脚步声走来,匆匆离去。
未时末。
蔡州留守司官衙。
随军录事唐敬安呈上了刚刚编纂出来的《地方政务判定标准》,垂手道:“东主,暂时羁押在朗山县的乱军俘虏仍有一万一千单七十六口,依东主之意,划拨给四海商行朗山田庄四千口继续劳改,划拨与寿州七千口趁今冬枯水期疏浚淤塞河道、整理抛荒田产。但。”
唐敬安顿了顿,小心看了陈初一眼,后者从籍册堆中疑惑抬头,问道:“但什么?”
“但蔡三娘子与我讨要千口劳力,欲要作为下井掘煤、开山挖铁的矿工使用”
“哦?”
陈初稍微一想便道:“给她吧,朗山、寿州各抽出一成俘虏交与她。”
唐敬安闻言,心里有了底,拱手道:“东主若无事,属下便告辞了。”
“稍等。”
陈初说了一句,继续低头细看唐敬安刚交上来的文书。
上面的内容,涉及农事、教育、人口各项事业发展的量化评判标准,以此作为未来考核地方官员执政是否合格的标准。
为如今正在做里正的徐志远、西门冲、陈英俊等人量身打造。
以前,唐敬安跟在陈初身边的角色更像是一个账房先生,但随着陈初势力的急速膨胀,唐敬安负责的事项越来越多,经手的权利也越来越大。
但他很清醒,心知自己只是运气好,上了一艘前途无量的大船,并且恰好跟在了舵手身旁。
所以唐敬安对自己、对家人要求很严格,不该拿的钱一文不动、不该结交的人便是送礼上门也要扔出去。
以免行差踏错,毁了自己一片光明的前程。
待在陈初身旁,他最清楚,贺北那帮人整天没事,就盯着自己人寻麻烦呢。
正思索间,陈初看完了出自唐敬安手的《地方政务评定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忽道:“敬安今年马上三十岁了吧?”
“劳东主挂念,属下过了腊月便三十整了。”
“嗯,三十而立,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啊。”
陈初笑眯眯看着唐敬安,后者从这句话中听出些弦外之音,不由得心脏砰砰作响。
便是双手都因激动微微发抖,为避免在东主面前失态,唐敬安悄悄把手藏在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