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察觉的杜凤岐似乎早等着陈初这句话了,当即道:“下官有上下两策,可为楚王解忧!”
“说来听听。”陈初放下茶杯,不喜不悲道。
杜凤岐深吸一口气,环顾一屋重臣,认真道:“大丈夫当断则断,此事唯有快刀斩乱麻,方可止住汹涌舆情!”
陈初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杜凤岐像是得到了鼓励,当即道:“下策,楚王休蔡氏,命其戴罪入庙观修行,可稍平士林怒火。”
陈初没忍住呵呵一笑,道:“那上策呢?”
“上策,对外宣称赐死蔡氏,秘送其返回老家。假死数年,待风波平息,令其改名更姓如此一来,楚王既对士林有了交代,也可全了夫妻之情!”
杜凤岐自打知道了此事,便假设了楚王必定会舍弃蔡婳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识的哪些大佬们,谁家妾室不是一件玩物?
面对群情激奋的万千士子,楚王怎样选根本不难猜测。
但他同时也知道蔡氏是吏部侍郎蔡源之女,考虑到这一点,杜凤岐才出了‘假死’保她一命的妙计
他说罢,陈初以指节有节奏的轻扣茶案,蔡源如同老僧入定,面色如常。
反倒是范恭知和张纯孝看向了陈初他二人觉得,杜凤岐这法子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我对士林交代?老子打生打死数年,拉起了几万人的队伍,就为了给别人交代?”
正等待陈初回应的杜凤岐模模糊糊听到陈初嘟囔了几句什么,却没听清,不由道:“楚王?”
陈初没有将话重复一遍的兴趣,却对杜凤岐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上前。
杜凤岐前迈两步,躬身作侧耳倾听状,陈初却道:“对了,你姓甚名谁来着?”
“下官杜凤岐!枢密院校阅司使”杜凤岐大喜,权倾朝野的楚王主动问自己的名字,以后他也算简在王心了!
不料,陈初抬手将杜凤岐的乌纱帽揪了下来,道:“哦,杜凤岐是吧。你可以走了”
“啊?”杜凤岐只觉头上一凉,抬头看见自己的官帽被陈初随意丢在了案上,下意识道:“楚王,下官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就行。待会我会让吏部与你除名,还你白身。”
“。”
杜凤岐目瞪口呆,怔在当场十年寒窗,多年勘磨,好不容易才得来这六品京官,就被楚王这么一句话给摘了乌纱帽?
我明明是来为楚王解忧化难的啊!
怎回事?怎回事。
杜凤岐只得将求助目光看向了坐师范恭知,后者也只能无奈一叹,隐蔽向杜凤岐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出去,以后再帮他想办法。
范恭知之所以没有阻拦杜凤岐‘献计’,也是想看看陈初的态度好了,如今试出来了,楚王不但不会舍弃蔡氏,甚至连‘假死’这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都言楚王极重家人,眼下看来所传非假啊家眷简直是楚王逆鳞,别说是伤害到她们了,便是如杜凤岐一般隐晦撩拨到了蔡氏,便因此丢了官帽。
这一下,大齐士林和楚王之间要成死结了。
申时,范恭知和张纯孝一同离去,值房内只剩了陈初、蔡源,陪坐至今未开过口的陈景安也借着方才杜凤岐之事确定了陈初的态度,这才细细说起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情况,以及应对办法。
陈初和他商讨了各种预案。
整个过程,陈初和陈景安说的多,蔡源很少插话。
直到夜里亥时,三人才步出枢密院,却在路过皇城时,远远看见灯火阑珊的宣德门前密密麻麻坐了许多士子。
比起今日上午,三百太学生周围至少又来了近千士子声援。
陈初不禁觉着魔幻,几个月前,他们淮北系还用这个法子打击鲁王威严。
不想,眼下他自己便受到了同样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