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舅舅抽了根小臂粗细的棒子,要灵前教子,猫儿赶忙拦了下来,问了秦胜文一句,“表兄,有了意中人便说出来呀,只要品性不坏,便娶进家来,为何遮遮掩掩?”
秦家是猫儿亲人,想要打他家主意的人,并非没有。
猫儿见表兄一直不肯说出女方是谁,自是担心忠厚表兄被别有心思的女子坑了。
秦胜文稍一犹豫,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表妹,一咬牙道:“猫儿,你也认识她,她叫康玉兰,当年淮乱逃来蔡州,如今在新生纺场做线长。”
康玉兰。猫儿稍一思忖,便想了起来,她弟弟康石头和胜武是生死之交,康石头刚从河北返家时,便持了胜武的亲笔信笺来王府拜访过。
此女面容秀丽,性子坚韧当年能从动乱中带着弟弟逃来蔡州,便是证明。
说起来,的确算是良配,猫儿不由疑惑道:“既如此,兄长为何不早些与舅母言明?直拖到了今日才开口?”
秦胜文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怜惜神色,低声解释道:“玉兰说,她逃来蔡州,身无一物,若就此嫁入咱家,恐被人看不起,她想先给自己攒出一份嫁妆,再论嫁娶。”
猫儿微微沉吟,叹道:“也是个要强女子。”
亥时初,蔡州东来往城内外的道路上,车马串流,行人如织。
这个时辰,齐周大多数州城要么已闭城宵禁,要么黑灯瞎火进入了梦乡。
但蔡州因商贸需求,城门直至子时末方才关闭,遇节日庆典,城门还会整夜开启,以方便出入。
因城内面积所限,原本经常占道经营的流动摊贩,已被安置到了城外,在城东官道两侧形成了一条长达四五里的夜市一条街。
此刻正值夜市营业高峰期,各处场坊内的工人、操着五湖四海口音的商旅,聚在露天小桌旁,吃酒谈天。
汇聚起的低沉嗡嗡声,数里外可闻。
猫儿的马车被拥堵在了路上。
前方一名挑着浆水流动贩卖的小贩遇上了生意,也不管后方车马,当即将挑子放在了道路中间,给客人舀甜浆水。
伤残退役老兵、现在王府车夫王恩是个暴脾气,骂了此人两句,那小贩不依了,一蹦三尺高,嚷嚷着,“你打我啊!有种你便打我”
王恩气的不行,瘸着一条腿便跳下了车辕。
车厢内的猫儿赶忙让小满将王恩拦了下来
直在原地等了数十息,待那小贩完成交易,道路才重新疏通,小满回到车厢后,愤愤不平道:“夫人,那小贩委实气人,方才临走时还朝王大叔挤眉弄眼挑衅!要小满说,这人该打!”
小满说是丫鬟,实则从小和虎头同吃同住同上学堂,几乎是被猫儿当成妹妹养起来的,是以她在猫儿面前也颇敢说话。
猫儿却朝小满温和一笑,道:“那小贩有错,该负责夜市巡防的来管,王大叔打了人,便不一样了,到时淮南那淮报若知了此事,又该煽风点火、往王爷身上泼污了。”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粼粼,车窗外贩卖各地吃食的露天摊贩渐次后退,如同一幅记录了人生百态的浮世绘。
灯火绵延,映得猫儿娇美小脸时明时暗。
数年历练,不止猫儿越发成熟雍容,便是经常待在她身边的寒露等人,政治敏锐也提升许多。
便如今晚前往秦永泰家一行。寒露自然知晓,若王妃表兄能和折家联姻,对王妃是有极大好处的。
却不想,如此好事,那表兄竟还拒绝了!
寒露、白露这些人因早年有过被山匪掳走的经历,对‘情爱’之事早已没了幻想。
所以,她不但不理解秦胜文,甚至有点生气你们一家颇得王妃照顾,如今王妃用得着你了,却还往后退!
不过,那终究是王妃的表兄,寒露不敢指责,只隐晦道:“夫人,此事若不成,咱如何向折夫人说呀?”
正在望向车窗外的猫儿闻声回神,却道:“我去信问问胜武吧。”
亥时中。
猫儿回府,却发现后宅气氛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