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黛蕊急忙跟上。
“发生了何事?”方才还泪水涟涟的柴圆仪,此时已是一脸清冷。
“方才国师遣人通知奴婢,待会,楚王要过来了!”
同为汉人的黛蕊在柴圆仪身旁伺候多年,知晓后者某些计划。
她之所以着急,正是因为完颜亶好死不死的,竟在这个时候醒了!
柴圆仪果然顿住了脚步,稍一思忖便道:“黛蕊,去煮一副定魂汤来。”
定魂汤由半夏、竹茹、炙甘草、押不芦等草药熬煮的一个药方,最后一味草药押不芦有毒,可助人入眠。
但身体虚弱者,需慎用,搞不好这助眠就变成了昏迷。
此药有害,可黛蕊听了吩咐,却毫不犹豫的回道:“好!奴婢这就去。”
完颜亶自榆州移驾南京时,在太虚和柴圆仪联手操弄下,以太子完颜安之名发昭,命合札亲军大部留在了榆州,抵抗不久后可能会到来的完颜亮叛军。
如今这皇城,外部守卫多为韩、郭两家汉渤军,后宫内侍则几乎都换成了柴圆仪的人,是以黛蕊倒也不怕这定魂汤一事败露。
亥时初,黛蕊端着汤药随柴圆仪回返。
等了这么一会,完颜亶已经有些撑不住,昏昏欲睡。
可见到柴圆仪并没有带来太子,完颜亶还是打起精神道:“昭容,太子呢?”
“陛下,方才太子已经睡下了,臣妾已让人将太子喊醒,前来觐见。”
说话间,柴圆仪在床沿坐了下来,从托盘中端了药碗,拿调羹盛了汤药送到完颜亶嘴边,“陛下,吃了这药,能多撑一会,好等太子前来”
完颜亶嗅出药汤苦辛刺鼻,原本不愿喝,可为了见上儿子一面,还是强忍着吞咽下去。
一碗药汤,只喝了一半,本就身体虚亏严重的完颜亶便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柴圆仪却仍担心药力不够一般,让黛蕊掰开了完颜亶的嘴,将最后一点汤药统统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柴圆仪来不及重新梳洗打扮,便有内侍低声禀道:“国师领着楚王来了”
夜半,外臣入后宫。
且不止一两人,随陈初和太虚一起入宫的还有长子、焦屠两位猛将兄,以及大宝剑。
步入寝殿时,门口小黄门想要拦一下,却被国师瞪了一眼,当即躬身低头,不敢动弹。
大宝剑依照惯例,先在殿内四处查看一番,确定里面没有埋伏之后才退回陈初身后。
陈初径直走到龙床边,居高临下好生打量了这位初次谋面的金国皇帝
即便到了如今,周、西夏两国依然奉金国为上国,齐国也只是凭着去年河北一战,去掉了‘父国’这一屈辱称号。
也就是说,仅仅在前年,这位金帝还是天下共主。
可此时一看,完颜亶脸色灰白,呼吸急促,即使在昏迷中面皮仍时不时的抽动几下,明明还不到四十岁,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长子、焦屠也对完颜亶颇感兴趣,踮脚打量。
这种感觉,就连陈初都是第一次体验。横扫天下的金国之主、齐周两国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曾经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此刻就这么静静躺在几人面前,像蔡州珍兽园兽笼中被铁链锁了脖颈的动物。
再想起,此人眼下落在齐国手中,皆赖淮北多年谋划,陈初也不由生出几许飘飘然。
太虚偷偷瞄了一眼楚王的神情,适时开口道:“王爷,这位便是柴昭容。”
自进殿后,注意力始终聚焦于完颜亶的陈初,这才发现,龙床边还跪着一位女子。
“民女见过楚王。”柴圆仪双手交叠扣于地,额头轻触手背,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
陈初尚未看到这柴圆仪的模样,只听她声音中隐隐哽咽,拜伏下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
“起来吧,我已听道长讲了你所做之事,你无需害怕,也不用跪着”
陈初说罢,柴圆仪缓缓起身、抬头,却见梨花带雨的脸蛋上竟嵌了一丝笑容,“民女并未害怕,这一拜,是替北境汉家儿女谢过楚王再造之恩。离家十四载,今日终于见着家乡来的兄长接圆仪重归家园,圆仪怎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