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打仗,后方女眷收取敌方贿赂。这种事爆出来,确实够她喝一壶的,即便晋王不顾天下舆情硬保蔡氏,蔡源那还没坐热的相位恐怕也难保。
蔡婳闻言,却不见任何惊慌表情,只淡淡道:“比起百万财货,罗大人,包括桑、郑两位大人的前途,孰轻孰重?”
罗汝楫阴鸷道:“夫人,此话怎讲?”
“罗大人予我百万财货,我予罗大人一部主官或大理寺卿,这生意可做得?”
蔡婳重新捡起折扇,轻摇几下。
这话听起来太过荒谬。
罗汝楫现任枢密院承旨虽已是四品高官,但比起二品尚书、三品大理寺卿,还是有不小差距。
再者,一个萝卜一個坑,现任六部没有空缺,那大理寺卿更是他的竞争对手万俟卨在任,咋也轮不到他罗汝楫啊!
“夫人,当我是三岁稚童么!”
罗汝楫没好气道,虽然口吻充满了讥讽,但他内心深处,竟抱有一丝丝希冀,甚至想听听蔡氏说的‘这生意’到底是怎回事。
蔡婳挥了挥折扇,让门外亲卫散的再远些,随后起身,越过三人,背对罗汝楫道:“我若未记错的话,去年末你朝北侵淮北,东西两路主帅便是兵部尚书王庶和大理寺卿万俟卨吧”
郑怀汉似乎听出一点门道,下意识看向了罗汝楫,后者好像也猜到了蔡氏想说什么,却低头无语,等候蔡氏继续说下去
仅仅两三个回合言语交锋,蔡婳便从一个被兴师问罪的无信之人,快速掌握了谈话的节奏和主动。
只听她接着道:“当初,我家王爷向你朝讨要罪魁祸首,你们却只给了一个吴维光糊弄我朝!还是一个死的!”
这事确实是临安朝办的不地道,罗汝楫想要开口解释,一身男子衣衫的蔡婳却也同男子那般霸气,一挥手便打断对方,继续道:“而今,我家王爷率大军挥师南下,不过是为了给淮北讨一个公道!王庶和万俟卨,总是交由我方处置的。”
至此,结合她那句‘伱予我财货,我予你一部尚书或大理寺卿’,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罗汝楫可不像桑延亭这种地方官可以进退自如,他身为朝官,一家老小都留在临安。
是以,效忠临安仍是他当下的第一选择
但效忠临安和谋求进步,并不冲突。只是,前几日已被这女子坑了一回,这回罗汝楫自是更加警惕。
只听他道:“夫人好大的口气,王尚书乃丁未老臣,德高望重,万俟大人深得吾皇和秦相信赖,两位皆是我朝重臣,夫人说要处置便能处置?”
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罗汝楫的试探想试探对方搞掉两人的决心和方法,他才会考虑要不要真的和蔡氏合作。
蔡婳却朝着院内春景自信一笑,道:“我一个弱女子自然处置不了你临安重臣,但我家王爷可以!你说,若我家王爷大军兵围临安,以柴崇的懦弱性子,会不会将人送给我家王爷处置?”
“蔡夫人!请给予吾皇应有敬重!”
闻听蔡婳直呼周帝姓名,罗汝楫吓的连忙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大事当前,就连蔡婳这般难搞的人,竟也嘻嘻一笑,拱手朝南方致歉道:“一时嘴滑,奴家向临安大周皇帝赔罪了,望陛下赦奴死罪”
这道歉。全然没有一点诚意,还偏要恶心人一般在‘大周皇帝’前头加个‘临安’,以示安丰还有一位大周皇帝。
和这狐媚女子打交道,一点不比和朝中那些老狐狸交道轻松,时不时便被她撩拨的一肚子怒气。
罗汝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蔡婳所言思索了一番。虽然她话说的难听,但确实有道理。
以陛下懦弱性子,若晋王果真围了临安,莫说讨要万俟卨,便要要他某位妃子,说不定陛下也会偷偷将人送去晋王大营。
“夫人对晋王如此有信心?丹徒至临安虽只有五百里,但途中水网密布,又有晋陵、乌程、德清等重镇”
“嘻嘻,罗大人所言重镇,比之江宁又如何?若罗大人果真觉着贵朝能拦挡我家王爷大军,罗大人岂会筹集十万金贿我,寄望奴家一个女子吹枕边风劝王爷撤军?”
这话有点诛心了。但也确如蔡婳之言,罗汝楫但凡对周国厢军有信心,也不会采用这等贿赂女子的法子来阻挡淮北军推进。
屡次试探,罗汝楫在言语上占不到任何便宜,干脆不再做无用机锋,沉默片刻后,忽道:“即便如夫人所言,王尚书、万俟大人。出使淮北,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