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召集众人的令旨乃王府所出,是以,当日接风宴席便摆在了王府内。
前宅,张浩、罗汝楫、斡道冲、张叔夜、张纯孝同席就坐,楚王以及淮北经略兼王府长史、军谘祭酒折彦文相陪。
仅仅是几年前,这些人背后代表的各方势力还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此时却同处一室推杯换盏,委实吊诡。
后宅,主桌则坐着柴圆仪,由猫儿带着蔡坤之妻尤氏、陈英俊的妻子林氏等淮北贵妇作陪。
只不过,落座时柴圆仪说甚也不肯就坐主位。她非常清楚自己面临的局面,傀儡便要有傀儡的觉悟,她这辈子所求的,无非是做只乖顺木偶,待事成之后再恳求楚王让自己和母妃团聚,别无他耳。
但猫儿也不想自家显得太过跋扈,两人推脱一番谁也不肯落座尊位,最终,两人分作主位左右,干脆将尊位空了出来。
外间,仅仅隔了一台屏风,则坐了一桌孩童。
不管怎说,这完颜安都是名义上的一国储君,即便身为孩童,陈景彦也安排了楚王世子陈稷、蔡源之孙蔡勤,陈景彦自己的孙子陈载文同席陪伴。
以完颜安的身份,去主桌就坐也行,但陈景彦为了避免出现妇人那桌谁坐尊位的问题,这才另辟蹊径。
陈稷今年五岁,陈英俊的儿子比他大一岁,蔡坤的儿子又比陈载文大了一岁。
这三个孩子论家世,作陪金国太子已不算寒酸。
来前,兴许三人都得了长辈的耳提面命,一个个小大人一般,一改往日跳脱模样,变得斯文有礼。
陈载文为了不让客人感到被冷落,数次与完颜安搭话,可后者或许是因为被安排和孩童一桌,心怀不满,始终冷着个脸,爱答不理。
三番五次下来,小小年纪的陈载文自然也不愿再热脸贴冷屁股,转头开始与陈稷、蔡勤说起了悄悄话。
“阿稷,你吃饱了么?”
陈载文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陈稷尚未回话,胖乎乎的蔡勤却隔着屏风看了一眼娘亲,低声嘟囔道:“哪里会吃的饱,娘亲来前嘱咐几回,要斯文,不许像饿死鬼托生那般。喜欢的菜肴都不敢多夹。”
陈稷闻言,却道:“莫慌,待会我带你俩再去寻些吃食。”
“我饿的受不住了”蔡勤又嘀咕一句。
陈稷和陈载文不由对视一眼。
三人年岁相仿,又因姻亲关系算的上亲戚,自打刚学会走路时便常在一起玩耍,自是极有默契。
仅仅几息之后,年纪最小的陈稷便以内急之名溜了出去,随后便是陈载文。
“完颜哥哥好坐,小弟突然腹痛如绞,需方便一回。”
年纪最大的蔡勤负责断后,但他像模像样的文绉绉说了这句,本就心情不好的完颜安却不高兴了。他又不是傻子,哪有三人同时内急的!
这根本就是看不起他嘛!
只听他异常霸道的说道:“不许去!”
“。”
蔡勤奇怪的看了完颜安一眼,只当后者在放屁,直接转身走了出去。走出几步以后还不忘以挑衅口吻嘀咕道:“管天管地,管不住老子屙屎放屁!有病!”
老蔡家可不算甚书香门第,这种百年胥吏家族,怎会因短短几年发迹便洗去家中沉积数代的厚黑蛮霸气质?
蔡勤有蔡婳那般的姑姑,更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也就是因为这是姑父王爷的府上,他才只骂了一句,若是在外头,那天花乱坠、满是器官的脏话能把完颜安骂死!
可仅仅就这一句,已将完颜安气的不轻。身为嫡出皇太子,他自幼便不知委屈为何物。
后来,完颜安跟随父皇南狩抵达南京,金帝失智以后,完颜安成了柴圆仪手中唯一的牌,自是对他极好。
是以,外界的惊涛骇浪并未切实波及到完颜安。
完颜安在原处静坐了几息,待面色恢复平静,却见他起身走向了屏风后的众妇人们。
在众人疑惑目光中,却见完颜安朝柴圆仪恭敬一礼,以孺慕口吻道:“母后,我与诸位兄弟吃饱了,想去园内看看南国风光,特来请示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