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往日冷清的岁绵街楚王府,今晚格外热闹。
明日沈娘子正式入门,虽不宜大操大办,但想来,明日没有请柬却依然主动登门道贺的人不会少。
于是,今晚楚王的军中兄弟,以及淮北老臣,便聚在了府中。
提前道贺,免得明日忙碌,没法子与初哥儿好好热闹一番。
今晚能留在府中吃席,也是一种象征。不知要羡煞多少齐周官员。
戌时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父亲一同前来赴宴的蔡赟,从外间转入花厅主桌这一桌,除了蔡相,还有安丰陈相,淮北经略、天策府长史陈景彦,以及安丰枢密副使张叔夜。
其余张纯孝、陆钦哉、杜兆清皆是重臣。
蔡赟与各位大佬见礼后,俯身在父亲耳边道:“父亲,婳儿在外头等您。”
蔡源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与旁人吃了几杯酒,才借着方便之名,出了花厅。
只是,他刚一离席,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花厅内马上安静下来今夜名为楚王庆贺,但朝中各位实权大佬同在一席,甚至比某些小型廷议时的人员都齐整。
再结合今日甚嚣尘上的某桩传闻,似乎。是一个摊牌的合适时机。
他们都在等。
倒是陈家兄弟默默对视一眼。暗道,此事终究让蔡家走到了前头。
不是陈家想不到‘玉玺重现’这种法子,只是,这种粗陋的法子太过肉麻,不够高级!
陈家兄弟有点看不上。
可人老蔡果然不愧胥吏出身,便是如今贵为宰相,做事依旧带着些滚刀肉的痞味我管你们信不信,只管给女婿找个由头就是了。
院内,一处假山下的阴影处。
父女俩的谈话已进行了一会儿,只听蔡源道:“这边应无意外,消息已在东京传了一两日,想来他们已有了思想准备,倒是那边的。”
蔡源将目光看向了院子内的另一栋暖阁,文臣和武将聊不到一起,武将们都在那栋暖阁就坐。
即便离了近百步,依旧可清晰听见那边巨大嚷嚷声、划拳、劝酒的吵闹声。
“杨大郎恰好不在,那姚长子又太过憨厚,不知能不能反应过来。”
眼见父亲对众将的情商、智商有所怀疑,蔡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道:“爹爹,他们中确实有些人莽直了些,却不是傻!这般大事,他们怎会一点察觉不到。”
见父亲眉目间仍有所担忧,蔡婳干脆道:“爹爹放心,待会我亲自过去,干脆直接点破。”
蔡源闻言,皱眉看向了女儿,却道:“让你大哥去吧,你一个妇道人家,和那些武人搅合个甚?也就是元章大度,不计较这些。”
“咦,爹爹至今还看不起武人呀?莫非忘了,你那宝贝女婿便是因武人身份封的王”
先驳了父亲一句,蔡婳才认真解释道:“爹爹,王爷和彭二哥、长子他们名为君臣,实则兄弟。今晚这层窗户纸,若由大哥前去点破,他们未必会卖面子。在他们眼里,蔡相之子说的话,绝不如初哥儿夫人说的话来的有份量。”
蔡婳全然不顾及一点老爹的脸面,实话实说道。
老蔡听了有点不爽,可摒除了情绪,却又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在理。
确实,在那帮骄兵悍将眼里,什么颍川陈家、桐山蔡家,不过是念哥儿、瀛姐儿的外公家而已。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越发觉得在女儿面前没分量了的老蔡,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回了花厅。
花厅内,众人见蔡源去而复返,齐齐看了过来。
就连坐在外间的蔡赟、陈英俊等晚辈,也停止了交谈,支起了耳朵。
见大伙这幅模样,蔡源不由一滞,瞬间觉得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话术,也没了必要是啊,大伙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将以前只能私下议论的事,放到了台面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