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午后未时,也未能见到前去王府探望的父亲和二叔回来。
方才,一名王府亲兵专门过来一趟,告知陈英俊,其父和二叔今晚要留宿王府。
陈英俊心中顿觉不安,但也只得先将此事告诉母亲。
后宅,谭氏和陈英俊的婶婶程氏两人并坐于胡榻之上,两人双手紧握,肉眼可见的惊恐。
谭氏见了儿子,张口便道:“你父亲和二叔,还没消息么?”
陈英俊忙以温和口吻道:“方才有王府的人捎话,为便于应对突发情况,父亲和二叔今晚要留宿王府,让母亲和婶婶不要担心。”
程氏一听,低低惊呼一声,眼泪当场便流了下来,只道:“纬廷。大伯和你二叔,莫非是被人监禁了?如今楚王到底什么情形?是他下的令,还是旁人假借他名义下的令?”
有这种怀疑实属正常。本来兄弟二人入府后再无消息传出就已经够让人担心的了,如今前来捎话的又是王府的人,而非陈家兄弟的随行人员,更是让人想入非非。
可对于婶婶的问题,陈英俊一个也答不上。
正心焦如焚之际,却又有丫鬟入内通禀,说是安丰礼部尚书裴蔚舒求见。
不待母亲开口,陈英俊便怒道:“不见!不是交代门子了么,今日一律不会客!那门子又收了别人多少银子,还来通禀?去前头说一声,门子再敢通禀,打死勿论!”
这一下,家中方才消停下来。
可一直这么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坐立难安的陈英俊终于在未时二刻时悄悄从角门出了府,打算再托人打听打听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却不料,他刚一出门,便撞见守在角门外的崔载道。后者曾是陈英俊在蓝翔学堂任教时的学生,也是淮北学联副会长,便是楚王都知晓其人的蓝翔翘楚。
可这崔载道一见陈英俊便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劈头盖脸便道:“陈英俊,你家是否和今日行刺楚王一事有关!”
“。”
尊师重道在淮北也是铁律,自己好歹做过这崔载道的老师,却被他直呼大名,再加上这个十分冒犯的问题,本就因局势心焦的陈英俊当场怒了,直接道:“崔载道,你说的甚混账话!吾父吾叔为楚王之臣,吾妹为楚王眷,我陈氏一族为淮北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怎会做这种自毁根基的蠢事!”
那崔载道似乎就等着陈英俊这句自证的话,听他说完,马上一个深揖,磊落道:“先生息怒。我本也不信,才直接找您问上一句。”
“不信你还来问!”陈英俊并未‘息怒’。
崔载道却道:“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先生,有人要害你家!”
陈英俊不愧年少时才子之名,结合崔载道方才那句突兀问题,马上反应了过来,“可是外间有人诽谤中伤我家?”
崔载道点头道:“楚王巳时遇刺,如今只过了两个时辰,学生已分别从两人口中听说,此事乃你家所为,刺楚王夫妇后扶陈夫人挟二公子临朝,颍川陈代桐山陈,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陈英俊不由一僵,此谣可非同小可啊!这是要把他家架在火上烤。
崔载道接着道:“事发突然,谣言却传播极快,想来,谋划此事的必和行刺之事幕后主使为同一人!正是要我淮北内乱,如今楚王情况不明,没人弹压得了那些骄兵悍将,若他也信了这谣言,便麻烦了!”
陈英俊马上大摇其头,只道:“我陈家在东京没有一兵一卒,淮北诸将怎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崔载道脸上紧张神色不减,只见他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可是那谣言有鼻有眼,说淮北军内那虎威将军辛弃疾,为你家军中内应!还说了,你们双方密约,辛将军助二公子登位,你家许诺对方官拜枢密使、封王!”
“。”
想骂一句无稽之谈的陈英俊,竟没说话来。其实,这等传言漏洞百出,可偏偏又存在了一丝合理逻辑在其中。
颍川陈家若能扶植外孙登基,反正都姓陈,过个十年八载,两陈融一,届时谁君谁臣哪里还分的清。
此事虽风险大,但收益同样大。万里江山在前,便是豪赌一番也实属正常。
陈家的动机便有了。
而小辛那边。若说陈家秘密联合周良、彭二,没人会信,但小辛却并非桐山嫡系出身,照常理分析,他日后名位绝对不如杨震、周良、彭二等人,除非他再立不世新功!
可如今天下局势已然明朗,建功立业的机会已大大减少。
小辛若想位极人臣,这拥立二公子的功劳,确实够了。
一内一外、一文一武,看起来,真就有那么几分成事的可能了。
很多时候,你会不会那么做并不重要,仅仅因为有能力那么做,就足以引来忌惮、招来大祸。
陈英俊头皮发麻,恍惚间,只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兜头朝他陈家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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