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陈初抵扬州,此时蒋怀熊所部的西路军早已率先入荆湖路。
周良、彭二分别任东、中两路大军主帅。
月末,东路军以小辛部为先锋经丹徒入浙东路;中路军以韩世忠部为先锋经由江宁府,入江南东路。
三路大军中,除了蒋怀熊部需驻留荆湖路江南大营,消化收编荆湖军外,辛、韩两部势如破竹,五日间行进三百里,沿途府县要么望风归降,要么弃城逃窜,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六月初四,临安北长兴、乌程等县,上至官员士绅,下至商户百姓,家家户户连夜缝制楚国皇旗,已随时做好‘喜迎王师’的准备。
当晚亥时,带着一家老小躲在陈伯康府上的罗汝楫,忽然听闻周帝、秦会之由检校太尉、殿前指挥使张奎率本部人马护送,趁夜出城南去的消息,当即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内。
同处一城,罗汝楫怎会完全察觉不到禁军异动。
今日午后,张奎忽然奉诏入皇城。
彼时,罗汝楫还以为皇上和秦相狗急跳墙,要对朝中暗通楚国的官员进行清算,作为其中代表性人物,罗汝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然,临安早在数日前已因楚军南下而采取了封城宵禁的措施,逃都没地方逃。
楚皇远水解不了近渴,罗汝楫惊慌之余,下意识跑来了陈伯康府上。
陈伯康是临安朝亲楚势力中的大佬,若周帝投鼠忌器,不敢动他,罗汝楫才有活命机会。
若是周帝发了狠,连陈伯康都要杀,那罗汝楫更是没有任何生机。
不想,张奎部入皇城后,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直到此时,收到确切消息周帝已带着秦会之一家出城,罗汝楫才明白,皇上招张奎部,只是为了跑路安全。
待到亥时中,随着外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陈伯康、罗汝楫方知,周帝许是为了弃陪都逃走的突然性,甚至连皇后、妃嫔都没带,倒是秦会之带了老妻儿孙。
确定了周帝一行已全部出城,陈伯康连忙换上官服,带上罗汝楫,喊上家丁护院出府,准备接管临安。
罗汝楫去了心中大石,只觉胜券在握,言语不由轻浮了一些,“咱这皇上多疑,寡断且薄情,便是逃命,竟连妃嫔都丢在了临安。”
陈伯康却道:“陛下无后,皇后妃嫔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带上了也是累赘。”
“嘿嘿~”罗汝楫舒心一笑,又建议道:“陈相,我们就让皇上和那奸相这般逃了?如今城中还有两万禁军,不率军追击,待日后楚皇驾临,咱不好交待吧?”
“。”
陈伯康侧头看了一眼颇有点小人得志嘴脸的罗汝楫,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如今这局势,禁军能不生乱已算好的了,各军将领想要投楚的有,想要拉着队伍自己博一番的将领,恐怕也有。就连陛下出逃,都不敢将他们全部带在身边,罗大人觉着,你比陛下还有声望?陛下都没信心掌控的禁军,你能掌控的住?”
今晚周帝出逃,身边除了秦会之,便是张奎后者爱子上月命丧荆湖路,和楚军结下了大仇。
兴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多疑的周帝才只带了张奎一部禁军。
陈伯康给了罗汝楫一个软钉子罗汝楫在周国官职不如陈伯康,恐怕以后归楚后,同样不如陈伯康的地位。
虽被削了面子,也喃喃不敢言。
陈伯康却望着轿外黑漆漆的街面,又道:“说起来,秦相于你有提携之恩,陛下也终究乃一国之君,便是依罗大人之言,我等率军追上了他们,罗大人想怎样?难不成要杀上官,弑君王么?罗大人想为大楚立功的心思,本官知晓,却也不必将事做绝。我等,只需静待楚皇驾临,将完完整整的临安城平稳移交即可陛下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啊?”
最后这句,竭力平静的口吻中还是带了些许伤感,毕竟君臣一场,周帝落到这般仓皇南逃的地步,心中怎会没有一丝波动。
罗汝楫低着头,下视目光意味难明,口中却恭顺道:“陈相教训的是。”
相比乱哄哄的江南,淮水北岸的蔡州,却平静的多。
甚至此次大军南下,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毕竟周国羸弱,世所公认,预计中,南征伤亡不会大,相反,还是一个白争军功的机会。
就连每回都会因官人出征而心神不宁的猫儿,这次情绪也平稳许多一来,官人已明确告诉她,自己会坐镇后方;二来,回到了生活十余年的蔡州,心情无端就变好起来;三来,异常忙碌的生活,也让她无暇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