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统治阶级何曾用过此类正面词汇来形容百姓举事?
吴彦祖没有注意到陈英毅的错愕表情,继续道:“陛下曾言,普天之下,除我华夏,几乎都是一神教,一神教的特色便是排外、极端保守、自认天选之民,视不同信仰者为可随意屠戮的低贱异端。”
这话就连陈英毅听了也不禁皱眉,论民族优越感,基于辉煌历史,华夏族人不输任何人。
猛然得知,极西之地有群尚未开化的蛮夷,将本族视为低贱异端,自然不满。
“也就是离我大楚太远了,不然我非得去和他们辩一辩才是!”
终归是书生,想到的法子也不过是‘辩一辩’。
彭、吴两人闻言不由同时大笑起来,陈英毅迷茫道:“你们笑甚?”
最终还是厚道的彭于言先停下了笑声,“手里没有刀枪,谁听你说话?若想与人讲理,需先将对方打服、摁在地上,别人才有兴致听你讲道理。”
陈英毅一贯不支持事事诉诸武力的做派,但方才听两人讲了那么多,却道:“那教廷如此胡作非为,早晚被人扫进历史的故纸堆。”
不想,吴宴祖却又道:“非也!教廷已和欧罗巴人的历史不可分割,待日后他们发达,会想尽办法美化装饰这段历史。”
“怎么会。”陈英毅不理解。
这回,又换彭于言笑着开口道:“陈兄,你有所不知,早年陛下也曾想对儒家动手,后来却因你二伯一番话改了主意。”
“哦?”陈英毅吓了一跳。
“虽教廷不仁,但却不妨碍欧罗巴人日后基于宗教塑造出一个共同价值观。而我华夏民众万万,同样需要共同价值观,儒家已融进我华夏血脉,若全盘否定,易使国民唾弃先辈,继而自恨。陛下还说,世间所有显学,皆是为了政治服务
日后欧罗巴若强盛,欲要劫掠天下之时,一定是学术界做马前卒。比如研究出一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学说,好为他们的屠杀劫掠找到理论依据,抛弃道德包袱。所以,学术无对错,只看你当下需要哪一种。”
一番话听罢,陈英毅陷入了极度震惊之中。
他读书虽多,却只专注于那些道德文章,彭、吴二人说的却赤裸残酷,并且,两人的话中不乏改朝换代才会用到的屠龙之术。
相当的危险。
“这些。都是陛下在课堂上与你们讲的?”陈英毅喃喃道。
吴宴祖却一脸轻松道:“有些是在课堂上,有些,则是夏日夜晚在户外纳凉时,陈大哥嗯,陛下随口说出来的。”
“陛下为何要在课堂讲这些?”
这才是陈英毅惊讶的地方,陛下胸藏屠龙术,他自己知晓不就行了么?为何还要与外人道,就不怕外人学了去,抢了大楚江山么?
彭于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三清殿,笑道:“陛下说过,一人成圣,不若天下皆圣江山就在这儿,若后世子孙不贤,便将江山交与贤者,并无不可。”
“。”
陈英毅闻言,眼睛大睁,久久无语。
前方十几步外,吴君如和周芷若不时回头看一眼侃侃而谈的彭、吴两人,自豪极了。
陈英毅是谁?那可是鼎鼎大名的颍川陈家三房长子,这样的人怎会没学识?
可现在呢,他却被祖上八辈子泥腿的彭于言、吴宴祖两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时而震惊、时而迷茫,时而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向两人请教。
要是彭二、吴奎两位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见了,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去。咱儿子,也能给陈家人上课了!
这边,虎头悄悄拉了拉司岚的衣袖,笑着凑到后者耳边道:“怎样?”
“甚甚怎样?”司岚脸颊微红,明知故问。
“我表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