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纯粹是推测了。”
赵峥说着,指着地上两具尸首问:“你们看这两具尸首的面容,有没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众人几乎没有犹豫,就都齐齐摇头,女举们更是露出怜悯的表情。
这两个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不说,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安详,就好像不是窒息而死,而是在睡梦中忽然死去的——这也是大多数人,都认定他们是被鬼魅所害的主要原因。
赵峥又继续道:“既然死者的面部表情并不狰狞,如果将头发系在一起的人,胆子足够大的话,又何必要让他们同时面朝下,然后再去系头发?”
众人大多点头,但也有人提出质疑:“会不会是因为仰躺着比较好梳理头发?”
“区别不大。”
赵峥指着那乱发道:“这些头发基本上都是从中间打的结,和脑后的发根没什么关系。”
发问的武举点点头,也认可了赵峥的说法。
然后又有人好奇道:“那船家撒谎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就是凶手,或者帮凶?”
“这倒未必。”
赵峥摇头:“那船家是个善谈的,而且在询问的时候,我发现他有强烈的想要说服取信别人的倾向,这样的人,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添油加醋,好让别人相信自己。
我估计他并不是有意欺瞒,而是在见官之前,就习惯性的对别人夸大其词,等见了官自然也不好再改口,而且说着说着,多半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顿了顿,赵峥又继续解释道:“具体来说,我认为他可能说谎的原因是,他一口笃定自己看到尸体打转,中间还有个漩涡,但打捞尸体时,却让儿子下到水里负责托举。
如果他是个对儿子不好的父亲也还罢了,但我仔细盘问过,他对大儿子十分宠溺——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让儿子轻易犯险?
除非当时根本没有什么看到异常现象,既没有漩涡、尸体也没有打转——或者说只是在水流冲击之下,正常的打转。
否则这些情况再加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任谁见了也应该再谨慎一些的。”
啪~啪~啪!
赵峥这番推论刚刚说完,角落里就传来了鼓掌声,确实一直旁听的驻所百户,忍不住鼓掌赞道:“今儿我也算是开了眼了,原以为是陪你们闹着玩儿,不想竟碰到了行家里手!”
说着,他笃定的问:“这应该是你家祖传的本事吧?”
“呃……”
赵峥含糊点头:“算是吧。”
众同年武举此时也都是心悦诚服,那与赵峥同岁的年轻武举,忍不住期盼道:“除了这个,赵兄你可还看出了别的线索?!”
“这个么,我倒是对其中一个死者的身份,有些不太成熟的推断。”赵峥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少年的脚底:“这具尸首脚心的老茧,诸位应该都看到了吧?”
众人齐齐点头,这样明显的痕迹,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而且基本都在答卷里,推断这名死者应该是长期需要踩踏某样东西,所以才会在脚心上练出茧来。
“那他两边后槽牙的不正常磨损,大家应该也都记录在案了吧?”
这回只有一半人在点头。
赵峥也不管那些没点头的如何,继续道:“这具死者的其它牙齿完好,手上身上也没有做过重活的痕迹,但脚下却有老茧,两边后槽牙又有不正常的磨损,这倒让我想到一种可能——他或许是某个医馆或者药铺的学徒。
我见过不少力气不够的少年学徒,都是用脚来踩药碾子的,而且为了分辨药材的药性和品质,他们也经常会咀嚼一些坚硬的药材,但很少将其咬断,所以基本上用的都是槽牙,而不会用到中间的牙齿。”
“妙、妙啊!”
那年轻武举听完一挑大拇哥,激动道:“咱们这就去调查上游的医馆药铺,肯定能有收获!”
众人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就不用劳烦你们了。”
但那驻所百户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你们是来接受考核的,缉拿凶手是我们的事——我就不送你们了,天黑之前你们自己回南镇抚司复命就好。”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有些泄气。
赵峥倒是早有预料,但还是郑重请求道:“敢问大人,这个案子若是破了,我等能否调阅案卷一睹为快?”
那驻所百户缓缓摇头:“等破了案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