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关,顿时安静下来,窗外一半昏暗,一半橘红,隐约认得出来现在是黄昏。
沈晚欲扯过棉被盖在身上,神志并不是很清醒,他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以为自己回到了柏林。
黄昏是他一天中最难捱的时候,他的目光无论移向何处,都是破碎泥泞的人间。
沈晚欲在这一刻发疯地想念孟亦舟,病痛使他昏沉,思念让他忘乎所以,他伸长手臂,费力地拿过外套里的手机,摁亮屏幕,拨通了孟亦舟的电话。
响了很久,久到像个空号,那头才接起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孟亦舟低沉的声音像和煦的风声,从天边飘过来,止住了沈晚欲不停打颤的寒意,“沈编剧。”
熟悉的声音似近似远,犹在梦中。
“孟亦舟”沈晚欲的声音像是从嗓子挤出来的,他不敢太大声,每当黄昏,或者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幻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醒了任何与孟亦舟有关的梦。
孟亦舟察觉出他不对劲:“你在哪儿?”
沈晚欲将手机贴近脸颊,隔着千里距离,却像真实地贴近孟亦舟呼吸:“我好想你。”
梦回柏林
吃了药,沈晚欲被拖拽到浴室,他强忍着不适冲完澡,刚穿好衣服裤子就站不住了,一头栽在洗手盆上。
脚底的血泡还没好透,额头再添新伤,萧山拿了新毛巾进来,见沈晚欲半跪在地,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搀扶。
一瘸一拐的回到床边,沈晚欲仰面躺倒:“萧叔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萧山板着脸:“你这鬼模样我怎么放心走?”
沈晚欲以手掩面,不愿以狼狈的样子示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好说歹说,总算把萧山劝走。
沈晚欲在昏沉里做了个梦,梦见二十岁的他站在柏林出站口,平生第一次来到完全陌生的国度,周遭人来人往,说着他半熟不熟的语言,他越过人海,站去最高的站台,回头眺望,却再也看不见故乡。
柏林繁华,沈晚欲穿着老旧的衣裤,活像个乡巴佬,他跟这条街格格不入。掏了掏钱包,空的。
沿着主街道走了很久,只有餐馆在招聘,沈晚欲来回打量快餐厅的门牌,老板倚着门沿,他冲徘徊的少年吐出口烟:“willstduwasessenoderwas?(你想吃东西还是要干嘛?)”
沈晚欲虽然会德语,但正儿八经跟本地人交流起来却不太流利,他脸色有点红,用撇脚的德语问道:“chef,stellensieihrersch?fte?(老板,您店里招人吗?)”
金发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手指粗糙,瞧着像穷苦人家出来的,模样偏偏生得好看精致,当服务生不错,客人会喜欢。那男人说:“jawirsuchenvollzeit-undteilzeititarbeiter10europrostundefurteilzeitarbeitund12eurofurdievollzeitarbeitaberderjobistechtanstrenndegalduvollzeitigoderteilzeitigarbeitstundderlohnwirderstnachdestenseiwochenarbeitzahlt(我们招全职或者兼职员工。兼职时薪10欧全职12欧。但是不管全职还是兼职都很累。工资做满半个月再发)”
沈晚欲连忙保证;“ich?chteteilzeitarbeiten,wenndas?glichistichverspreche,dassichnichtohneankundigungverschdenwerde(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兼职,我向您保证我不会不告知就走的。)”
金发男人仔仔细细,再看沈晚欲一遍:“hastdueengultinpernaweis?schwarzarbeitisthieruberallverboten(你有身份证吗?黑户可是不允许的。)”
沈晚欲点了点头:“jaichbstudentundhabeestudentenvisu(我是学生,有留学签证)”
金发男人把烟咬在唇边,举高他的签证:“h?h…estudentitstudentenvisu?dukonzentrierstdichnichtaufdeeuniundhastirnochzeit,uzuarbeiten?(留学生?不好好学习有时间出来打工?)”
沈晚欲揪着衣角,陌生环境里让他感到不自信:“eutteristsehrkrankwirbrauchenvielld(我、我妈生病了,需要很多钱)”
老板看完他的签证,嗤笑一声,也不知是真是假地说:“h?raljunduhastkeeallearbeitserubnisunddeeerubtearbeitszeitistzukurzichkanndichnichtestellen,nstacheichichstrafbar(听着,小伙儿。你没有工作签证,允许工作的时间太短了。我不能雇你,否则要挨罚。)”
老板说完就要转身,沈晚欲连忙扯住那男人的衣袖,他需要生存,需要钱,他哀求老板让他留在这里,哪怕减免时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