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带我们走吗?”她们小心地问。
莉亚没有说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的眼神让那些女孩忍不住退缩,但她们没有从她面前让开。
不像部落首领们时常在酒宴上“不经意”抱怨的那样,女人们又蠢又好胜,经不住一点点哄骗。她们对危险变化的知觉比许多男人都敏锐得多,从一个月前开始,她们就在试探问她同样的问题。
“你们想离开部落?”莉亚问。
“要是……”一个女孩说,“要是他们允许我们以后回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就不算真正离开了部落。”
莉亚说:“对他们来说,这仍然是背叛。”
“可是这不公平,我们和男人们从人类手中学到了同样的技艺,人类也给我们同样的报酬,只是因为他们想要更多的好处,就要我们放弃这一切。”另一个女孩用冷静的声音说,“而他们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承诺。”
“可他们不是一个人啊,他们都这样说了……”有女孩小声说。
“我不相信男人。”那个女孩说,“如果他们讲信用,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宿舍里沉默了下来。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阿普拉走出宿舍,天刚蒙蒙亮,他遇上了几个同样要去工作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他们各自牵出坐骑,向不同的目的地行去。
到了地头,阿普拉并不意外人数不够。报完数后,有人对他说:“我们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的活干到他们说不能干为止。”阿普拉说。
他支起涂黑的大木板,从背包里拿出粉笔。
“这是今天我们要学的新字。”他说。
有人高声问:“你们都要走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学这个?”
阿普拉停下笔,回过头来,“因为你们是为自己学的,”他说,“不是为了我们。”
他们今天学了十个新字,又复习了昨天学的十个,算起来,他们已经学习了超过七百个的新文字,已经能够读懂写在城中墙上的大部分标语和一些通知了。最初加入生产队和建设队的人们并不知道每日学习也是劳作之一,而且他们的队长和老师十分严厉,不肯学的家伙只有两个下场,滚出去和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自从人类以钢币计算报酬之后,想要投入他们麾下的兽人简直数不胜数,而其中最积极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些娘们儿”,也许是生理天赋使然,总之在人类看来,女性们比男性更仔细,更专心,也更柔顺服从,所以他们并不介意她们的力气比男人们差那么多,毕竟人类的工具如如此便捷锋利。
所以在每三个月进行一次的轮换中,离开部落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了。
阿普拉主动要求来坎拉尔新城工作才半年,和他一起干活的大多来自偏僻小部落,或者是部落里的偏僻人,更聪明或者更受重视的人要么去干了更讲究的活计,要么就是被调去了别的地方。阿普拉作为队长既要干活又要扫盲,过得比在学校里还忙碌,有时候回到宿舍连皮毛都未清理就睡着了,不过路撒从未为此抱怨过什么。
例行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张纸的作业,收好后他们就开始干活。
阿普拉目前的工作是粮食采收,他和他的队伍负责的地块面积有二十顷,照原本的计划,在冰冻来临之前,他们要把这些地块上的薯粮全部刨收,一部分贮入地窖,大部送往加工厂。现在加工厂已经在拆机器了,不过援助队伍会带走的只有工具和机器,土地的产出会留给这里的所有人。
秋季的清晨是很清凉的,但到了中午,劳累的人们大多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毛发,温和的阳光也显得毒辣起来。人们走进棚子吃饭,秩序和往日并无太大不同,杂粮饭和肉菜还是一样香气扑鼻,咸味纯净,只是再愚钝的人都能感到不对——没有人高声笑谈,赶食抢饭的人也不多了。
阿普拉放下碗的时候,有人问他:“如果我们换掉一些首领,你们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阿普拉看着他,那个弓着背的兽人,“我们走了,你们对他们也是有用的。”
“谁?”另一个兽人问,“是我们的那些首领,还是对面那座城里的家伙?”
“你们不帮助我们,”有人说,“我们赢不了他们。”
阿普拉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看他。
“这是你们的选择。”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