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过去,他的“天赋”——似乎没有更好的名词形容这种能力——也显而易见地进一步进化了。三年半之前,他只是到塔戈尔河口“走了一趟”,回来就写出了一份连云深都深感震惊的勘测报告,哪怕以联盟现在的技术水平,要完全验证这份勘测报告也是几乎不可能的,尤其是其中提到的许多地质数据,“超出观察技术的极限”,但联合代表大会还是通过了塔戈尔水坝工程的计划,就像他们通过第五区的水网工程计划一样。
建设过程完全对应了那一系列报告提供的数据,连工程导致的地质变动都在相关描述之中。
他现在对物质世界的信息掌握到了什么层次,以及这种能力的另一种应用——足以将他神化的那种应用——又进展到了多大的范围,能够进入多深的领域,对于那些略有所知的人来说,已经成了一个让人很不愿去探究的禁忌。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塔戈尔水坝的完工与稳定运行会让他的意见对联盟的具体决策产生无可取代的影响。
“这条铁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工?”塔克拉又问。
“工程计划由联合代表会议决定。”范天澜说。
“规划书肯定是你写的。”塔克拉说,“地质勘探队不过是替你去‘走一圈’。”
范天澜不置可否。
“下一场大会至少四个月。”塔克拉说,“以后也不会有问题?”
范天澜看向他。
塔克拉靠在桌边面对着他,手里夹着笔,笔尖朝上指了指。他所指的并不是联盟的最高机关,也不是指术师,他所谓的“以后有问题”,所说的也不是联盟内部有人会对这项工程加以阻碍,或者正在进行的极北诸国加盟会产生不可知的波折,进而影响这项工程的进行,这条铁路规划被联合代表会议否决的可能性在任何人看来都非常小。
干扰只会来自外部。
来自“上面”,很高——非常高,很有可能高到不在联盟教科书所描绘的世界观中的地方。
天赋者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敏锐知觉,能让他们提前感应到某些“异变”,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总是表现得特别惜命。
天赋者能够感觉到的异变也同他们的力量一样分等级,虽然塔克拉和范天澜都堪称异类,甚至塔克拉表现得比范天澜更接近于一个普通人类,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出生有关的事情,所以在内部档案上的他的有关栏目一直是“存疑”状态。既然他都能有所预感,塔克拉不认为范天澜对此毫无反应。
“你知道他们上次有过一次长谈。”他对范天澜说,他说的是墨拉维亚和云深。
范天澜说:“但没谈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肯定比我知道得更多,也知道得更早。为什么要先修水坝?照上一次裂隙事件的记录,这次八成也有各种大地震。”塔克拉问,“我也不认为因为这个工程是你设计,它就能抵抗那种级别的地震。如果坝体破裂——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会发生什么事。”
“正是因为我知道。”范天澜平静地说。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几支铅笔,塔克拉站直身体,看他从长桌的这一端走到另一端,逐一竖起九支铅笔。
“这代表什么?”塔克拉问。
“作用点。”范天澜说。
虽然有些事在异类与异类间是心照不宣,但——塔克拉心想,我可真是感谢你看得起我啊。你跟他说话也一样跟打灯谜似的?
“什么作用点?”他冷静地追问。
范天澜说:“这将是一次大规模降临事件,有九个锚点同本世界对应。”
“第二次裂隙战争?”塔克拉问。
范天澜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的意思显然是“不然呢?”
“大规模降临也是那个意思,对吧?”塔克拉说,他又问,“会死多少人?”
“看情况。”范天澜说。
“看情况?”
“有人控制,从节点通道下来;无人控制,大概率从天上砸下来。”范天澜说。
“砸下来倒是省事啊……”塔克拉看着地图喃喃,忽然回过神来,“砸下来的不止是活的东西?”
“……你的脑子呢?”范天澜说,“那一边也是智慧生物。”当然不会将血肉之躯当投石用。
塔克拉简直要失色了,“什么?这要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