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地下仓库去。”胡令溪示意柳川带众人下去。赤须子抓着血糊糊的抹布正要说话,胡令溪指着他的鼻尖:“他们是来找你的,你心里清楚。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这里,不要出声,不要作怪。”赤须子:“……我只是想告诉你,记得擦擦地上的血。地底人嗅觉退化,但眼睛还能用。”仓库入口在吧台内侧地面的拉门下,众人鱼贯而入。柳川进入之前,按下了吧台和地下仓库之间的通讯器。“单向模式,我们能听见上面的声音,但上面听不见地下的动静。”柳川说。地下仓库的面积跟地上的前夜酒吧差不多大,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后部放着一个大冰柜,冻了不少肉。拉门关上了,先传来擦拭地面的声音,随即是胡令溪打开酒吧大门的声音。“老邓。”胡令溪说,“黑兵的事儿不挺忙的么,今天怎么过来了?”那位地底人答:“紧要事,我必须亲自来。”说着走进了门。仓库里,认出其声音的向云来低声说:“我知道了,上面那位是王都区的地底人首领邓老三,是任东阳朋友,我见过。”王都区的地底人首领曾由一个年轻的男人担任,后来他因结婚离开王都区,在地底人的推选下,邓老三成了继任者。邓老三很好认:光头,右侧脸部有明显的岩化痕迹,且右眼是义眼,无论何时都在骨碌碌地转动。病毒让邓老三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不少先听其声音、后见到其真面目的人都会吃惊:能控制住王都区这么多地底人的,居然是一个矮小的女人。沉重的脚步声压得地板吱嘎作响。几个地底人走入酒吧,其余的仍在外头等候。邓老三没有寒暄客套:“那个逃走的人,是你收留了?”胡令溪:“荷尔蒙之夜从斗兽场逃出来的那个?”邓老三:“把他交给我。”胡令溪:“我听说那是个能随处放火的怪人。”邓老三:“对。所以干脆点儿,老胡。”胡令溪:“对,我见过他。”地下仓库温度陡然升高,赤须子鎏金的瞳孔随着他的怪笑变得异常明亮,头发尾端燃起了火星子。向云来和柳川立刻从冰柜里掏出冰块往赤须子身上倒。于此同时,银狐化作数十支箭矢,悬空对准了赤须子。胡令溪继续说:“偷走酒吧的钱,烧伤我的店员之后跑了。”他走进吧台,踩在覆盖拉门的地毯上,向邓老三展示被赤须子烧得焦黑的收银器。邓老三站在吧台前面:“……他不是正常人。停电之后斗兽场的库房大概断电半小时,他在这半小时里逃出库房,而且烧死了我们的三个人,极其危险。你如果见到了,不要靠近,也不要跟他说话。他很会骗人。”赤须子垂下眼皮,用抹布擦眼泪和脸上的血,吐出一颗掉落的牙齿,说:“怎么把我说得这么坏。”他身上的杀气收敛了,冰块已经全都融化成水,在地下汪了浅浅一潭。“我确实是从斗兽场逃出来的。我也确实烧死了三个地底人。()”??虎?????≈ap;ldo;??????nⅫ???4()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讲得十分平静:“我在斗兽场呆了三年,至少有十个人死在我手里。只不过那些死了的,在他们看来大概不算人。是兽,野兽,或者某种像人的东西,所以死了也就死了。”银狐从箭矢恢复成兽形,挤在向云来脚边,隋郁问:“斗兽场是什么地方?”赤须子这时才正眼打量他。天气渐渐热了,隋郁今天穿了薄毛衣和薄外套,整齐干净。赤须子:“是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走进去的地方。……哦不对,你也可能走进去,只不过你只会坐在最高的观众席上,那些花大价钱才能进入的包厢里。你吃着牛排或者一些来源不明的肉,喝着红酒或者同样来源不明的液体,以最佳角度观赏野兽的殴斗。”能进入斗兽场高层包厢的人有两类:用高昂价格购买观战席位的,或者本身拥有一个或者多个“野兽”的所有权。前者是贵客,后者则是斗兽场和011区的核心人物。而“野兽”,指的就是赤须子这样的人:拥有奇异能力的特殊人类。他们被人从各地搜刮而来,为了一顿食物或者一些奖励,在严密围起来的斗兽场中,与同伴生死相搏。回忆起斗兽场的事情,赤须子的愤怒不加掩饰,火红的头发再次激发火星,散出烧焦的气味。地下仓库的气温陡然升高,墙上的警报器忽然鸣响!胡令溪与邓老三同时扭头,柜台边上一颗拇指大小的橙红色警示灯不停闪动,警报声正从地下隐约传来。酒吧内气氛一变,邓老三开口:“你脚下是什么?”胡令溪:“仓库。”邓老三:“让开。”胡令溪笑道:“老邓,下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朋友。”邓老三:“再不让开,就是敌人。”胡令溪:“要搜查我的店,先拿出证据来。”砰的一声巨响,邓老三的右臂把木制吧台砸了个坑。岩石一样坚硬的手臂还未脆化,恰好保持了一种具有威慑力的怪异状态。邓老三身后,甚至有两位地底人从腰间掏出了枪。胡令溪:“你如果下去了,我们的交情可就不在了。”邓老三毫不犹豫:“让开。”地下忽然传来敲打拉门的声音,柳川正在大喊:“老板!”胡令溪不情不愿地让开。邓老三的人立刻踢开地毯,胡令溪大吼:“柳川!退后!”他话音刚落,邓老三便用枪砰地打碎了拉门的锁。胡令溪的目光如同利刃。皮糙肉厚的邓老三并不在意,示意手下拉开拉门。地下仓库温度很高,地上是冰融化之后形成的水,冰柜敞开着。柳川看见枪只,僵在楼梯上不敢动弹,对胡令溪说:“老板,控温器坏了,警报才响的。”室内只有三个人,并不见身()材高大的赤须子。手下探头去看冰柜,冰柜里堆满冻肉,随着温度急剧升高而变得湿淋淋的。他正要去翻,邓老三忽然怪声怪气:“向云来?”她掏枪击中开关时,隋郁把向云来护在了身后,他们靠得很近。邓老三走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躲在隋郁身后的向云来。她接着说:“任东阳知道你在这里吗?”她打量隋郁,“……向云来,你胆子不小,学人玩劈腿?”向云来不知她为什么立刻这样误会,正要解释,隋郁说:“是又怎么样?”向云来:“……”邓老三扫一眼柳川,立刻瞪回向云来:“三个人?!”向云来干脆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胡令溪和柳川:“……”邓老三呸了一声:“难怪别人都说你们哨兵向导乱,玩得真花。”她扭头看胡令溪,眼神怪异。胡令溪只能配合:“我告诉过你了,下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只是给朋友行个方便罢了。”又是一声巨响,邓老三砸碎了墙上还在闪烁的警示灯。这些地底人全部离开后,赤须子才从冰柜里坐起。他全身上下挂满了肉和香肠,目光复杂地看向云来。向云来脑子一片空白,正愁着不知怎么跟任东阳解释,胃部忽然一阵抽搐,哇地吐了出来。余怒未消的胡令溪继续捆着赤须子,丢进大冰柜。向云来浑浑噩噩的,象鼩在他肩上站都站不稳。隋郁把向云来放在椅子上,顺手抓起象鼩。胡令溪正好端了杯温水走过来,看了象鼩一眼:“这个就是向云来的精神体?怎么跟个老鼠似的。”象鼩最恨别人误会它的身份,怒气冲冲跳到桌子上,抓起牙签朝胡令溪挥舞。胡令溪正弯腰跟向云来说话,眼角余光看见一个毛团冲自己击剑,饶有兴味地盯着象鼩轻笑。象鼩愣住了,缓缓收起牙签。那双愤怒的黑豆眼逐渐变得闪亮、丰盈,炯炯有神。在象鼩朝胡令溪跳起来的瞬间,隋郁顺手一捞,把它抓在手里。象鼩不死心,在隋郁手里一窜一窜地挣扎。隋郁沉默两秒,低头胡乱亲它一口:“别闹。”象鼩混乱了。它看看对面的胡令溪,笑意盈盈;又看看抓住自己的隋郁,熟悉且英俊。它左看,右看,最后盯着向云来。啪的一声,向云来把它收了起来,干巴巴地圆场:“嗨,小朋友,不清醒。”胡令溪对向云来说:“你们先回家。我有个初步想法,今晚再琢磨琢磨,明天一起讨论。”他说完把向云来拉到一旁,“那人是你的朋友?”
向云来:“隋郁?算是吧,怎么了?”胡令溪:“他有点奇怪。”向云来:“不看人是吧?”胡令溪笑了:“你也发现了?”向云来:“节_完整章节』(),付出了什么。”隋郁:“我知道。”向云来:“你不知道。”隋郁:“我那天凌晨四点给你发信息,你秒回。”向云来扭头看他。隋郁忽然变得啰嗦了:向云来的笔记总是做两套,一套乱七八糟,听到什么就记什么,一套整整齐齐,是上课当晚回家后重新整理誊抄的;向云来在课堂上很少回答问题,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在听,但最近的几堂课,他居然敢举手了;向云来的巡弋报告总是丢三落四,课程作业也常常需要隋郁帮忙更正概念错误,但格式总是很规范,也总会按时交……向云来听得耳朵红:“这些算什么啊。”隋郁也像他一样把头搭在膝盖上,两个人的目光平平地交汇。“说明向云来很努力。”他说,“也说明你狠可靠。能做你的潜伴,是我的运气。”向云来嘀咕:“刚刚在酒吧还被你教训了一顿。”隋郁立刻接上:“那是我多事,该做什么,向老板肯定心里有数。”向云来憋着笑,咬了咬嘴唇:“隋老板属熊的?”隋郁:“属……什么意思?”向云来:“你吃蜂蜜长大的啊,嘴巴这么甜!”隋郁:“不,我喜欢吃……”向云来:“谁问你了?”隋郁继续说:“我喜欢吃你煮的速冻饺子。”他真诚地讲完,居然还回味片刻,连银狐也一起缓缓摇头,无限向往。向云来的脚尖在地面轻轻拍打,这节奏是什么乐曲吗?是什么歌儿吗?向云来说不清楚,但人心里高兴得轻飘飘的时候,总要手舞足蹈,做些不由自主的事情“都没了。”向云来说,“昨天都被赤须子吃光咯。”“……”隋郁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恨他了。”向云来忍不住大笑。他跳了起来,一手抓住银狐一手抓住象鼩,像拎着鸡鸭一样:“走,去便利店买,哥给你煮。”他告诉隋郁,今晚自己并不打算睡觉,既然抓住了隋郁这个倒霉鬼,那隋郁就要陪他说话聊天直到天亮。隋郁笑眯眯跟着他,拎着两大袋饺子烧麦站在“百事可靠”门口,终于问了个憋足一路的问题:“对了,你怎么跟胡令溪认识的?”此时前夜酒吧里,胡令溪扭头连打几个喷嚏。柳川正坐在胡令溪面前,胡令溪解释:“有人想我。”他揭开了柳川脖子上的纱布,仔细察看他的烧伤。尽管只是皮外伤,但留下了一些灼烫的黑色伤痕,不容易恢复。胡令溪对赤须子的恨意又翻了一番。“今天做得很好。”他称赞柳川,“藏好赤须子才给我信号,我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了。”伤痕就在柳川的喉结下方,胡令溪用手指蘸取药膏轻轻涂抹,随即便见到青年的皮肤绷紧,细小的疙瘩从颈脖和锁骨冒起。手指悬空,他的呼吸掠过柳川的伤痕,那里因为受了伤,更加敏感和脆弱。青年正昂头露出脆弱的颈脖。一个适合啃咬的姿势。胡令溪用纱布绕了柳川的脖子一圈。柳川皮肤颜色深,白色医用纱布显眼得像颈环。胡令溪收手后,柳川低头道谢,顺便擦擦发红的鼻尖。但胡令溪很快地凑近,这次拨开了他密实地遮住双眼的刘海。柳川吃了一惊:他没来得及收回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闪缩、羞涩的眼神。“……店长。”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被颈环束缚的伤口与纱布摩擦,一丝钝痛。“头发太长了。”胡令溪说,“上次也是我给你剪的。都多久了?”“五十一天。”柳川答。胡令溪笑了,揉揉柳川的头发:“明天回来再给你剪。”柳川拨动刘海,继续掩盖自己的眼睛:“明天你要去哪里?”胡令溪收拾医疗箱,随口答:“斗兽场。”柳川吓得不轻,忙抓住胡令溪的手:“那个地方,很危险!”“没事的,乖。”胡令溪笑了笑,“其实,我也是斗兽场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