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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03(第1页)

世界上当然有可以倍化或者细小化的精神体,但任东阳不是。他的水母是非常普通、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精神体,因为十分遵循动物性的本能,连任东阳为了逗向云来笑而命令它们聚合成一束花的样子,它们也做不到。它们以往绝对没有那么大。青蓝色的水母像一团阴云盘旋在房子里,它是朦胧的,边缘十分模糊。更奇怪的是。原本总是群体出现的它,如今的数量只有一个。那唯一的一个水母,顶部紧贴着天花板,还在不断地膨大、伸展,巨大的头冠内部,原本如银币一样规整的圆盘已经扭曲成一种类似老树根节的病态结构,而那些轻盈的指状体触丝变得像触手般粗大,正随着气流和它本身的摆动,狰狞地挥舞。向云来跌坐在地,象鼩怕得尾巴和耳朵都直挺挺的,仍勇敢跳到向云来胸口,试图挡在他面前。下一秒,象鼩散作轻雾。雾气不断上升,直到碰触水母的触丝。向云来被一阵强烈的眩晕袭击。他站在任东阳海域的防波堤里。眼前是一片动荡的水域。他站立在孤岛上,头顶铅灰色的天空滚动着闪电。在不时被映亮的云层里,浮现的是比方才所见更庞大、更惊人的水母团。它们的触丝纠缠在一起,仿佛巨大的头颅用细细的手臂相互紧挽、联结。向云来站在水中。他四处张望,看见近岸的石头上站着一个人。那个身影很显然是男人,但看起来不像是任东阳。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向云来的胸口立刻揪痛,他开始喘不上气,眩晕的感觉更强烈了。防波堤正在抵抗他。他涉水而过,试图靠近海岸,同时大声呼喊:喂!喂!!!那个人始终没有回头。他背对向云来,眺望海平线的另一端。那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不断从中涌出银币水母来。防波堤里,一般是不会出现海域主人的自我意识的。防波堤本身就是为了尽可能防护自己的精神世界而存在的,它是一个容易被调剂师或能力高强的向导侵入的地方,自我意识如果出现在这里,那就太过危险了。那个人,并不是任东阳。向云来无论如何跋涉都无法靠近他,也无法靠近岸边。再往前踏一步,他踏空了。他从海域中被甩出来,立刻趴在地上干呕。“……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进入我的海域!”任东阳抱着脑袋大吼,“向云来!你……你不可能进入我的海域!!!”向云来擦了擦嘴巴,起身冲向任东阳。任东阳似乎无法好好地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他因向云来的叛逆而轻易暴怒,又因精神体的失控而惶然失措,这在以往都是不可想象的。永远拿腔拿调,永远斯文得体,永远整洁正确的,任东阳。“看着我……看我!”向云来捧着他的脸,用同样大的声音吼道,“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任东阳在挣扎中背脊撞上餐边柜,他停了下来,头发蓬乱,双手紧紧按住脑袋两侧,似乎想把痛得裂开的头用人力合在一起。向云来非常震惊:他节完整章节』()”,任东阳的海域中发生了暴动,但此时并没有任何人在任东阳的海域里。向云来用自己稀薄的知识判断,让任东阳变成这样的真正的原因,是他的精神体。巨大的水母在天花板盘旋、游荡。向云来低声说:“任大哥,让我进入你的海域好吗?”任东阳根本不与向云来对视。他冷笑:“还问我做什么?你刚刚不是已经入侵了么?”向云来:“我只能抵达你的防波堤。没有你的允许,我没办法,也不会主动进入你的海域。”任东阳:“……是那个什么……破培训班……教你的?这么规矩,真不像你。”他冷汗涔涔,嘴唇苍白。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海域暴动。海域暴动是哨兵和向导保护自己的方式,它对海域主人是不会产生任何危害的。向云来扶着他:“是‘阿波罗’对你的影响吗,任大哥?”任东阳沉默了很久。他抓住向云来的手:“你走吧,我可以解决。”向云来:“不行,你现在……”“我可以解决!”任东阳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向云来!”他甚至咬了咬牙,终于抬了眼皮狠狠瞪着向云来,“你不配,不配帮我。”向云来松开手,抓起地上的挎包扭头就走。他关门之前回头,看到那大得异样的水母缓缓从空中降落,像一面巨大的披风,覆盖了任东阳。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向云来在雨里走了一段路,才想起自己是骑电动车来的,又鼓着腮帮子回头找车。雨一直不停,天空阴云密布。今早送向榕去学校时还阳光灿烂,这雨来得突然。回家路上,任东阳那怪异的精神体始终让向云来迷惑。他气消了,甚至还在路口犹豫了两分钟,要不要回头。今天的任东阳确实太古怪了。失踪一个月后,他变成了一个相当危险和难以稳定的人。在任东阳今天说过的话里,关于夏春的那部分可能是不真实的,但关于药物“阿波罗”的部分,则应该是真的。任东阳不会随便提起这种向云来不知道的东西,这初次出现的信息,极有可能是他所有谎言中最可靠的一部分。而显然,他的情况确实很不对劲,就跟向云来被迫注射药物之后一样,精神体和海域混乱不安。但对方为什么会给任东阳注射?孙惠然说那种药物可以强制向导或哨兵的精神体长期暴露在外,是什么人在这一个月间,强迫任东阳的精神体持续暴露?向云来只进入过任东阳的海域一次()。在进入他的海域之前,向云来自己的海域,是向榕的小镇景象,而在踏入任东阳海域的瞬间,他察觉到一种怪异的冲击,立刻停止巡弋并退出。退出之后,少年的向云来告诉可靠的大学生任东阳:果然,我的海域变成了你的。任东阳起初并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他们反复讨论、描述,直到任东阳的目光渐渐变化。向云来现在已经无法回忆当时背对着阳光与晚霞的任东阳曾有过什么样的眼神,但他记得,任东阳紧紧抓住自己的肩膀,压低声音,不知是强烈的欢喜还是焦虑让他声音发抖: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入你的海域,明白吗?为什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这件事你告诉过向榕吗?没有。我巡弋向榕海域的时候,她还很小,我觉得她听不懂。你告诉过任何别的人吗?放开我,任大哥……你抓疼我了。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喜欢你这样!

“向云来!”任东阳却加重了力气,“你记住了,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你会死的。”他顿了顿,“向榕也会死。你的海域很特别,这种特别一定会害死你身边的人。”是他那沉重的语气、紧张的双手让向云来胆怯和信服。他们之间从此有了这样的一个秘密约定:绝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海域。而盘下百事可靠之后不久,这个约定增加了新的内容:除了任东阳。那是向云来在工作中接触了一个明显异样的哨兵,并且偷偷入侵他的海域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哨兵杀过王都区里没有身份的特殊人类,他的深层海域非常详尽地记录了一切。向云来用他的眼睛、他的双手重复他的每一桩罪恶,离开那个海域之后,前所未有的噩梦缠上了向云来。连续失眠十几天的向云来崩溃了。他哭着向任东阳求助,请求他在王都区找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疏导海域的向导。任东阳找人为他注射了镇定剂,但向云来入眠之后不断从床上弹起、挣扎、尖叫,根本无法安静。他们在那天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他还说,我还挺喜欢和你做的,小云。向云来听懂了,忍着躯体的颤抖,乖顺地点头。但之后,任东阳加固了防波堤。无论如何高潮,如何亢奋,向云来最多只能瞥见任东阳的海域数秒钟。那是一种强制性的、不由他自己控制的“看”,根本算不上巡弋。这种关系持续了一段时间。向云来说不清楚自己对任东阳有什么更确切的想法。任东阳可以帮助自己,而自己必须依赖任东阳。这是很明显的寄生关系。这种寄生并不是从现在开始的,从任东阳带他们离开故乡、奔赴王都区的时候,他和向榕就像两颗必须仰赖任东阳赐予的养分才可以生存的种子。他们的关系曾被向榕撞破一次。向云来又擅自入侵别人海域,任东阳正好在百事可靠,向榕月考,两个人便在向云来的卧室里做了。送任东阳下楼的时候,楼下站着脸色苍白的向榕。任东阳什么都没说,只问了向榕考试情况,向榕瞪着他像看一个仇人。他走之后,兄妹之间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他是不是用我来要挟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他……不要跟我说这是成年人的惯例,我讨厌你们这样的成年人!我就要什么都清清楚楚,我偏要清清楚楚!你们不是第一次,对吧?我早就发现你们之间奇奇怪怪……他是不是说,如果你不跟他做那种事,他就毁掉我现在获得的身份?那天安慰向榕,向云来使出浑身解数。他知道向榕对任东阳的憎恶来自何处:任东阳给向榕一个可以在这里读书的身份时,向榕请求他也给自己哥哥一个身份。向云来那时候还可以去读大学,只要他能够参加考试。但任东阳拒绝了。向榕年纪小,但她并不愚蠢。她清晰地看出,大哥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够让她从这种寄生关系里逐步、逐寸地切割出去,但代价是,向云来必然更深地依附任东阳。向云来没办法清楚地解释,只能告诉她,任东阳在为他疏导入侵他人海域带来的不适和噩梦。十几岁的向榕冷冰冰地说:他如果真的关心你,爱你,就会叮嘱你不要再乱闯海域,而不是和你做这种事。哥,这个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懂。向云来哑口无言。而任东阳发来的信息是:她快要中考了,情绪不稳定,你放心,我没有生气。现在一切都以她为重,中考结束了我会再跟她沟通的。就让她误会我吧,我没关系。现在向榕和考试最重要。向云来再一次看懂了藏在他话语之下的真正意思。再后来,便是任东阳接到了离开中国、远赴美洲的升职通知。他对向云来表白,向云来答应了。表白那天,他在雨伞下抱着向云来,贴着他耳朵说:我是为了()你而留下来的,小云,你明白我的心意吗?向云来背脊战栗,但他回答:我明白。此时的向云来站在雨中,心里充满了难以诉清的恍惚之感。任东阳消失的一个月里,不仅是任东阳,就连向云来,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给任东阳打电话、发信息,任东阳最后回了三个字:我好了。向云来打算晚上再去看看他的情况。下午向榕回来了,他不敢告诉向榕这件事。向榕叽叽喳喳地讲海域巡弋的事情,还问他认不认识龙游。向云来得知龙游在巡弋中察觉两人是兄妹关系,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对,我还帮过他。你这次一定能过。”“他很厉害。”向榕说,“他发现了‘那里’。”正做饭的向云来立刻回头。向榕:“但我当然没让他进去,你放心。”向云来的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门外。卷闸门拉下来一半,一身利落装扮的隋郁站在门前弯腰,笑着问:“我可以进来吗?”萨摩耶在看到隋郁的时候立刻风一样冲到他面前,又蹦又跳地求摸。向榕高高兴兴跑到门口:“好巧啊,我哥在复刻老胡做的牛肉炒饭,有七八成相似,蛮好吃……”她的手搭在卷闸门上,正要往上推,忽然顿住了。从八里街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任东阳正好在门前站定。他看看隋郁,又看看向榕,笑得和煦:“好久不见。”向榕彻底愣住了。好像她正做着美梦,骤然被人摇醒,只能怔愣着看打破美梦的罪魁祸首。隋郁托着卷闸门,往上一抬。门滑入轨道,“百事可靠”的入口完全敞开。他冲任东阳做了个手势,笑道:“好久不见。任老师,欢迎,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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