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开心干什么。”
“我有很开心吗?”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有,比给你发奖金还开心。”江缺托起她低着的头,不满她的忽视,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朱哥一脸姨母笑地从后视镜望着他俩。
宁清妄图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口觉着自己有立牌坊之嫌,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将屁股挪了挪。
见她认真地同自己拉开距离的表情,江缺黑了脸,转头靠在车窗上闭眼假寐。
宁清松了口气,暗悔自己被那双眼睛蒙蔽,现在落得个下属不下属,py不py的位置上。
报社的工作人员很专业,等到他们按时赶到录制现场时,所有的设备都已经调试好。
主持人同江缺开始了采访录制,朱哥在一旁守着,他可是受了赵小艺耳提命面,被反复叮嘱一旦发现有不好的提问就立刻打断。
赵小艺是个人精,知道了宁清和江缺之间的不寻常后,此类苦差就不好意思拜托给宁清了。宁清正好也落得清闲。
宁清和旁边报社的工作人员闲聊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我以前有个姐姐就是你们报社的,后面她去国外了。她叫张棠,你认识吗?”
“张棠?不认识,我也是去年才来这上班的。是听说我们报社有一批战地记者,被委派出国报道。那个比较危险,有的时候得跟大使馆联系,具有保密性,不像我们文娱板块的。”
“噢噢噢这样啊。我之前还听说你们报社有那种卧底记者,好厉害,之前那个毒鱿鱼新闻就是你们报社的独家报道。”
“你还挺关心社会新闻的哈,我平时都不爱看这些,我就瞅瞅娱乐新闻。”年轻的女孩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没有,我以前干过一段时间的娱乐记者,其实搞文娱也蛮累的。你们这边记者的工资给得高吗?要是不错,我来应聘咋样。”
“我的工资不咋高,一个月就四位数。听说经常出外派任务的记者,就你说的卧底记者,如果挖回来的新闻很有价值的话,奖金挺高的。你们呢,你们这行能见很多明星吧?跟着顶流是不是工资也是行业里最高的?”
……
宁清这头与报社妹子聊得热火朝天,还加了联系方式,那头江缺的采访也如火如荼。
朱哥是个老实人,愣是没听出任何一个坑,都觉着是寻常友好的提问。江缺心如明镜,回答得妥帖又滴水不漏,采访者明显露出了欣赏的神情。
采访进行到尾声,采访者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和流量是应当的吗?这是否是是市场的病态?有一天流量退潮,你觉得你应该如何自处?”
几乎是图穷匕见的提问,场上都有些哗然,连远处的化妆师都凑过来看,饶是朱哥都听出了攻击性的意味,站起身来想要结束采访。
江缺对着朱哥轻轻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这是市场的选择,由不得我说是否应当。就像是天晴久了会下雨,下雨久了会天晴一样,我认为市场的选择也遵循着自然的规律,符合人类社会的潮汐运动。至于有一天流量退潮的问题,我不把流量当成一件好事,也不把它当成一件坏事。有的东西,我默默无闻时坚持,我风口浪尖处也坚持。既然流量目前短暂地选择了我,我应该利用它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把更多的珍珠留在这片沙滩上。后来的人路过沙滩上偶尔捡起我创造的珍珠看看,赞叹它的圆润无暇,这就是我演艺生涯的意义。”
语毕,录制现场响起来了掌声。
宁清也听到了那段话。人是如此的复杂难以揣测,她之前觉着他是个任性又简单的人,想来谁又会是简单的呢。不卑不亢的回答,恰到好处的表达无一不代表着他是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良好家世的江缺。
宁清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看着他起高楼,又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被贬为泥下尘。今日她倒改观了,或许外界都夸大了流量对他的影响,江缺本人可能比谁都明白花团锦簇里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象。
其实从前宁清是有些怜悯江缺的,是的,怜悯,贫穷的宁清对富有的江缺的怜悯。或许一开始江缺的愿望只是有戏可拍,拍点有意思的好戏,但世事变幻他被推到了这个位置。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被迫成为一个人形商品,一个完美的人形商品。粉丝以流量为贡品祭祀偶像,得到多巴胺分泌的快感。偶像是高高在上的,但它必须得维持信徒多巴胺的分泌才能一直被供奉。
粉丝是偶像的人质,偶像是粉丝的傀儡。
采访结束回去的路上,江缺仿佛忘了来时他还在同宁清置气的事,上了车就将宁清挤到车窗旁,瘫在宁清肩膀上。宁清避无可避,只能由着他。
江缺又切换成了那个任性的江缺,跟个大金毛似地非要贴贴。
宁清低头看着他那卧弓一样的眉睫,如云雾缭绕的眼眸,想起粉丝形容他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不觉哑然失笑。
比起被造神的江缺,宁清眼里的江缺更生动。他是有坏毛病的,是纯情的,是小气鬼,是资本家,是压榨者,是没有分寸感的老板,是不能自察对宁清存着明里暗里的轻慢又蠢到想要从宁清这里获取温暖的自私鬼,是活生生的人。
江缺是江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