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他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走过去,丧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天宫玄将人带回了不近轩,关进了房间里。
不近轩是天宫玄的住所,依山而建,隐匿于一片竹林中,幽静偏僻,旁边有一帘水瀑,细碎晶莹的水珠叮叮咚咚敲击着石壁,水雾弥漫,波光明灭。
而之所以叫不近轩,自然是因为此处曾经是轩辕宗的禁地,为了不让弟子进入,才叫的不近轩。
三百年前,谢倾慈就因为不小心闯入,被当时的守境者天宫玄公开处刑。
如今百年倥偬,再次来到不近轩,不禁有些恍惚。
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曾经以为多么严重的事情,时过境迁,再次回头去看,才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所有过往的记忆一样,冷却,黯淡,终至尘封。
唯一不变的只有当时的感受,如烧红的烙铁印于心口,即便已经结痂,当某一天,某一个契机忽然出现,那种感受瞬间又变得鲜活起来,心口还是会忍不住隐隐作痛。
谢倾慈越想越气,当年自己完全是不小心才闯进来的,天宫玄竟然当着那么多轩辕宗弟子的面将他拉去戒律堂,甚至还把他的“恶行”公开以儆效尤,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他跳下床,悄悄来到天宫玄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准备做些坏事教训一下他。
反正他现在是个傻子,他大名鼎鼎的玄机长老总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
一想到天宫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被气到颤抖,他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来到床边,看见天宫玄正卧在榻上,十分笔直,双手交叠在腹部,就连头发都散落得整整齐齐。
谢倾慈不觉想笑,不成想过了三百年,天宫玄还是这睡姿,实在是……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俩人前世其实还是有和平相处的时候,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相看两厌,但后来也一起出生入死,惩奸除恶,一点小过节自己犯不着记两辈子。
这样想着,他准备离开,结果房间昏暗,他一不小心踢到了桌脚,疼得他闷哼一声,只希望没有把天宫玄吵醒。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谢倾慈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意识到是天宫玄,他浑身一僵,几乎血液逆流,愣在原地。
下一刻,天宫玄就在他身后轻轻叫了声:“谢倾慈。”
“……”
他心脏猛地一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用心的当着傻子司无虞,却还是被天宫玄认了出来。
不死心地想继续装疯卖傻,只要咬死不认,天宫玄也没有办法。
谁料身后的人突然将脑袋垂在了他肩膀上,谢倾慈歪过脸看了一下,顿时如释重负。
天宫玄居然在闭着眼睛睡觉!!!
他拍了下额头,才想起来,天宫玄有梦游的毛病。
天宫玄的双手将谢倾慈死死箍住,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又将人送回床上,按照那变态的睡姿给他摆好,才呼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这回,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回味着方才天宫玄那声呼唤,他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似乎是思念到了极致后失而复得的渴望和珍惜。
谢倾慈愕然,为自己这个结论表示震惊。
做了三百年孤魂野鬼,许多事他其实都记得不太清楚,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记忆中关于天宫玄的那部分突然就清晰起来。
和天宫玄的相识,还要追溯到三百年前,他因为被国师算出天煞孤星的命格,被他的生母安乐王妃送到轩辕宗听学。
说好听了是听学,其实就是避难。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好兄弟谢留温。十个兄弟里边,他最喜欢的就是谢留温,无外乎是两人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
十五六岁的年纪,又是中州的世子,一时风光无两,很快就和同门师兄弟们打成了一片,然后每天一起上山捉鸟,下水捞鱼,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谢倾慈对自己被送上山的真正原由完全不在意,谢留温却恰恰相反,看着他成天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总是一脸凶巴巴地对他说:“就你这副二调子模样,要是遇上高手,早晚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