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做饭水平十分有限,但叶曦光今天就只在柳眉家吃了顿早饭,实在饿了,顾不上挑剔。
叶夫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从前叶曦光总是难以遵守,被她教训过数次,才给她拗了过来。
等到叶曦光吃完,放下碗,母女二人一同收拾碗筷,叶曦光才鼓起勇气道:“妈,我昨天不小心把耳环丢了一只……”
“这有什么了,咱们丢的东西还少么。”叶夫人无甚反应,手下洗碗的动作不停。
“那……妈,另一只耳环,反正也凑不成对了,不如拿去当了?好给你买件衣服,你也得去医院看看,总是头疼可不好……”叶曦光继续试探。
叶夫人听了这话,半晌不语,直到碗筷都被她冲洗的透亮了,才听她道:“我平日里不出门,哪里需要衣服?倒是你,个子又高了,是该添两件衣服了。”
叶曦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接过她手里的碗筷码回柜子里,想到那条印着《青春》的裙子,心情也轻快起来:“妈,我想跟柳眉一样,去震旦上学,能不能从咱们带来的首饰里拿出一样来……”
“不可能!”一直和颜悦色的叶夫人却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提高道:“那是妈将来要给你做嫁妆的,怎么可以拿出去换钱?你如今也找到了工作,更不需要靠典卖物件来过活了!”
叶曦光始终不能理解她母亲的想法,毕竟在她看来,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如果将那些既不能吃,如今也不合用的首饰珠宝拿去当了,她完全可以和她妈过上不错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拮据。
叶夫人见女儿低头不语,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严厉了,搂过叶曦光的肩头,低声安慰道:“你爸他不会不管我们的,过段时间,他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妈知道你过不惯这样的清贫日子,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叶曦光道:“过不惯清贫日子的,却不是我。”她拉下叶夫人的手,狠了狠心,接着说道:“妈,你清醒一点,他如果真的在乎我们,早就来找我们了!更何况今天,我并不是对我们的衣食住行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想像柳眉一样,走进校园里去学习!妈妈你出身名门,又饱读诗书,怎么却一直不肯让我上学堂呢?”
叶夫人低头啜泣:“曦光,你不懂得,我就是读书太多,才会与你爸爸离心……”
“那是爸爸的错!不是诗书的错!”
“啪”叶夫人一掌掴在叶曦光脸上,喝道:“不许这样说你爸爸!”
叶曦光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微怔,不可置信地看了叶夫人一眼。她跟叶夫人做了十多年母女,甚少见她生气,更是从没见她打过人。
叶夫人见女儿脸颊上浮起的红痕,也心疼地托起她的脸查看:“打疼了吗?曦光,妈妈不该打你,但是你不能这样诋毁你的父亲……”
在叶曦光看来,她这辈子的父亲简直人神共愤。可叶夫人对她真的很好,她们一路南下,叶夫人是真的豁出性命去保护自己。
叶曦光靠在叶夫人身上,闭着眼想道:“她不能苛责一个在封建社会长大的女人,这个年代这样的悲剧太多。只是现下,这样的悲剧从书本上搬到了她眼前罢了。”
叶夫人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终究不舍得看女儿失望,便道:“你若想读书,我也可教你。何必要去那些新式学堂,男女同学,不成体统。”
叶曦光哑然,在她的观念里,男女本来就应该接受相等的教育才对啊……
她觉得叶夫人想要教她的,恐怕也不是她想要学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曦光醒的很早,推说要去找柳眉,晚些回来后,便出了门。
咖啡店上午客人并不多,叶曦光也一直心神不宁,连着错了好几个音。
等到了中午,领班看出她的反常,问道:“小叶,你有心事?”
叶曦光点了点头,她想去找之前在震旦遇见的那对兄弟。
领班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便在她肩上拍了拍:“那今天你就早走两个小时吧。”
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叶曦光破天荒的花钱坐车到了震旦,没在校门外看到他们。叶曦光便先去找柳眉还钱,也好问问法语班在哪儿。
等她走到柳眉的教室门口,垫脚往里一看,柳眉他们也刚放学。
因叶曦光常来,她们班上不少人都认识她,坐在门口的一个男学生一看到她探头,便向教室里喊道:“柳眉!有人找你!”
叶曦光向那个男生道了谢,正见柳眉朝她招了招手,走了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道:“你来啦,跟我去家里吃晚饭吧。”
“不了,今天来是找你有事的。”叶曦光将包好的二十块钱从荷包里拿出来,又将已经洗好晒干的衣服递给柳眉,道:“替我谢谢你妈妈。”
柳眉接过钱往怀里一揣,“还有什么事?”
“你知道法语班在哪吗?”叶曦光问道。
柳眉驻足,看了叶曦光一眼,“你……来找陈延年?”
叶曦光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低头俯视着这座古老的学府,耳边是远处传来的钟声与读书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嗯,我想向他们问问勤工俭学的事情……”
柳眉噗嗤一下笑了,“那你找他们干嘛,找我啊!你想来上学,我回家跟我爸爸说一声,你明天就能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