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鉴道:“这只是有此可能而已,但依我看,他最早恐怕不得到明天晚上才来。”
完颜夫人道:“为什么?”
完颜鉴道:“因为据我接到的消息,他昨天才到大散关,即使走得快,今天也才能踏入商州境内。他总得有点准备,才敢跑来我这节度使的衙门。夜行人当然是必定选择晚上的,所以我估计他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晚上才来。“说罢又轻轻吻了妻子一下,笑道:“但我知道你心里害怕,所以今晚我必定回来陪你。”
完颜鉴走了,完颜夫人还在独自呆呆地出神。
她的服角沁出一颗泪珠,这是她忍了好久的泪水,在丈夫走了之后,才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她没拭眼泪,动也不动,好像一尊石像。
外表是一尊石像,心中却是翻滚的波涛。
不错,她是在想心事。
她并不是害怕耶律玄元会来伤害她,甚至也不是为丈夫担心,虽然耶律玄元并非没有可能伤害的她的丈夫,但她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很大。
她最担心的是,耶律玄元来了,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正因为结果难以预料,她才担心。
不错,她也担心耶律玄元来“自投罗网”,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但这个担心还在其次。因为他知道耶律玄元的武功之高,还在她丈夫的估计之上。但也正因为斗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也有可能出现,她必须防止这个局面的出现。
“但我又不能出面去劝阻他,怎样办呢?”她想。
为什么她会这样想?因为只有她知道,耶律玄元假如真的跑来府衙,那就恐怕不仅是为了找哈必图替好友报价,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找她!但她现在是节度使夫人,又怎能和他见面呢?因此她最担心的就正是这一点,怕他来了,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他小时候的胜格是很容易冲动的,隔了三十年,不知他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唉,古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他还是像以前那样!”
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她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家住燕京即今日的北京。
(按:北京在公元二千年前是号称“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国都,当时的正式名称叫做“蓟”。唐末,残唐五代中的后晋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与契丹,蓟城包括在内、契丹以蓟城为陪都,号称“南京”,也称燕京。
并改国号为“辽”。金灭辽后,正式建都燕京,号称“中都”。)燕京虽然是辽国的陪都,但居民却以女真族最多,其次是汉族,契丹人反而较少,只能排到第三。她这一家是女真族中颇有名望的世家。
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她却并不是如她对丈夫所说那样,是一个足迹不出闺门的淑女。
她的父亲很希望有个儿子,可惜没有。因此她自小就是给父亲当作男孩子抚养的,穿男孩子的衣服,也像男孩子一样,喜欢在外面乱跑。
和她同在一条胡同居住的有一家人家,这家人家有个大花园,花园里种的都是牡丹。
这家人家中有母子两人,有人说女主人是寡妇,也有人说她的丈夫其实还在,只是她已经被丈夫抛弃了。到底是寡妇还是弃妇,真相不得而知。没人见过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什么身份。知道的只是女主人是从江南来的汉人。给她料理牡丹的两个花王也是从江南用重金请来的名匠。这家人家以牡丹出名。不过她却并不是被这家人家的牡丹所吸引,而是被那个男孩子的萧声所吸引的。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在花园外听到有如黄莺出谷的萧声,不知不觉就走进园子去了。园门是虚掩的。
那个男孩子好像没有看见她,仍然自顾自地吹萧。
牡丹盛开,蝴蝶在花丛飞舞。
那个男孩子吹了一支曲子,忽然收起玉萧,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
她正在奇怪,心想,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看来是应该比我还要大两岁吧,怎么还像几岁大的小孩子一样喜欢玩泥沙?心念未已,那大孩子已是把随手抓起的泥沙向树上洒去,蝴蝶纷纷坠地,她禁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给我出来!”那大孩子用玉萧指着她躲藏的方向。”
她知道已经给对方发现,难以躲藏,索性跑出来骂那孩子。
“这些粉蝶儿采花,又碍了你什么事?你干嘛把它们打死?哼,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残忍的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