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戎把下巴往我肩头上一放,充耳不闻。
秦满也不气馁,语气平淡:“你考虑考虑。”
陆昭戎脑袋一转侧枕在我肩上,隐约能感受到打在肩上的睫毛,胸腔的震动有些令人发麻——“嗯?”
秦满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找什么,“府中的信鸽来回了三次,现下半个陈郕都知道你在秦府,这几日府里派去的人也该回了,我不可能一直替你瞒着,你们什么打算?”
我睁开眼睛,瞧见秦满手里拿着三封信。
陆昭戎又转头用下巴硌我的肩窝,仿佛正休憩养神,并未回答。
秦满整个身子压在了护栏上,话中染上了几分阴霾:“你搞清楚,秦府不是我说了算的。”
陆昭戎缓缓睁开眼,安静了半晌,慢慢松开我。
我转头看他,他便抬手抚过我的鬓发,温和地笑着说:“一会儿就回来。”
我没说话,转眸又看向无边无际的海面,听得几声鸥鹭鸣叫,云雾转瞬翻滚。
红幡愈加清晰招摇,厚重的风裹挟着水汽忽来忽去,船帆鼓胀撑满。
趁着有风无人,秦老爷缓步上来,似要与我搭话。我便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盯着红幡。
“南川倒是和你们有话说。”他背着手,眯着眼睛吹风,仿若闲聊般,“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安静地看着远景,并不理会。
我是个哑巴,风声这么大,也听不见他说话。
他可能也觉得无趣,没过多久又走了。
不过直到下船昭戎也没再回来过,我料想他和秦满可能有大动作。
从海岸到红绸路都是欢声笑语,我站在红绸边沿的时候往上看,长街倾斜着往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褐色的木桩,木桩上挂着红幡。
木桩之间高系着红绳,绳上挂着红灯笼,人群三三两两地往上走,没有阶梯。
我方抬步,便听陆昭戎轻声唤道:“长玉?”
我询问般地回眸,却瞧见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惶。
迷茫之际,他大步过来,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手——我匆忙瞥了一眼秦府众人,低声问:“怎么了?”
他低着头看我的手,小心而仔细地摩挲了几遍,抬头时神情有些遮掩,斟酌着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不然,我们不去了吧?”
我回头看看铺了整整一条街的红绸子,疑惑道:“为什么不去?”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低头笑了笑,又莫名其妙改了口:“我闹你呢。”
然后他松开手,笑道:“去吧。”
我愣了一下,闹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想了想,还是继续往上走了。
这条路真的很长,一眼过去几乎没有尽头。
上面很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恢宏的府邸,红色和灰白色交相辉映,在倾斜的坡道上显得渺小而虚无。
许多前来拜神的人都停在了半路上,把祈福的荷包挂在木桩的绳子上。请愿的红布条也挂在上面,密密麻麻,庄严而神圣。
秦府的人也在半路上停下,仰望着那座触不可及的府邸苦不堪言,我在之前因为步履缓慢而落他们一大截的路很快就追上了。
听路上的人说,走得越远,人生路就越长,福气就越大。
不再走的人站在路旁歇息,凝聚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我注视着上面神圣的天官府,愈加稀少的福包和红条在风中晃荡。
忽而一道沉闷的钟声悠扬而至,我仿佛在钟声中隐约听到了那道叹息。恍惚间我以为,天虞神真的存在。
他可能受万人敬仰,被万人瞩目,可能也曾一步一步走向云雾缭绕之中。
“于长玉!”
我突然被这声音惊醒,后知后觉回眸,发觉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