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玉安静地等着下文。
陆昭戎感受着于长玉气定神闲等着他解释的姿态,几乎要克制不住不停往上翻涌的愤恨与咽痛,眼底忽地想要夺眶而出些什么东西,压得他连忙遮遮掩掩地开口质问:“于长玉,你真的还需要我提醒你,今天去哪儿了吗?”
是,往后陆府平步青云举足轻重,大事若了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更有恃无恐不必忧那飞鸟尽良弓藏的窝心事,有于长玉在,必不会叫陆府走投无路逼得个功成身退……何况在于长玉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周鄂允诺不使陆家动荡,于长玉便应周之召略施援手,周鄂不动他,他们也不会反咬周鄂。
陈郕……也不会大面积动荡。
如何看,都是一回占了便宜的算计。
再者,于长玉原先就是为着这些事来的。
“不,我——”于长玉脚步陡然急促了几分,似乎有极大的不理解,“我做错了吗?”
陆昭戎迅速后退一步,以便低头间藏下眼底抑制不住的情绪和泪光,听着他本能般的求知,茫然间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般难过悲伤。
于长玉语气里掺杂了些许疑惑,吐字也有片刻的混乱,“昭戎?”
陆昭戎没有回应。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改的。”
似乎有慌张隐约藏在平淡声调的最里面,陆昭戎浑身一怔,匆忙忙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慌张吗?
……所以,于长玉其实也稍稍能体悟到他情绪上的不安稳的,对吗?
陆昭戎的思绪仿若忽然间凝固住了,惊乱间迅速避开于长玉的窥探,然后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说:“不,没有。我说过的,长玉不会有错。我……我近来思虑过重,情绪有些反复,你不要在意。”
似乎是在思考,于长玉没有接过这句缓和氛围的话。
于是他压下了心头的惊惶和混乱,重新开口:“抱歉长玉,我会尽快誊出时间,临行前多陪你,好吗?”
大概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迷惑住了半知半解的上神,于长玉明显迟疑地应了声“好”。
他催促于长玉:“快回去吧。”
“你,你要不太辛苦。”
他愣了愣,“好。”
——
陆昭戎呆呆地站着,午后光线流转,悄然一缕晚风。
忽然间,心底好疼。
--------------------
胥山长在眼,石佛本无心
陆昭戎身上带着微薄的寒气,看了眼桌上放上的小炉,坐下后先盛了一碗汤暖了暖身子。
戌时末,热闹的人群缓慢安静下来,旁边桌案的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玉杯,懒洋洋笑道:“沈舟山,我大老远跑过来一趟,你这杯子也太小气了吧?”
陆昭戎闻声看过去,瞧了半晌,没认出来是谁。
对面言笑晏晏的女公子们朝这边看过来,一张桌案坐了一个人,相互抻着脑袋边看边交头接耳。
陆昭戎并不想在这个场合里出声。他心情不好,人也有不认识的,而且很显然这一场是他们自己人的局。
“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蒋琼在对面撑着脑袋,笑吟吟道,“这天寒地冻,上好的梨花白给你煮着喝,够你舒坦了。”
那人大概是蒋家的门客,听到蒋琼的声音悻悻地不出声了。
陆昭戎倒了一杯酒先尝了尝,然后自顾自喝着。
“……今天晚上咱们不谈正事。”沈桓举杯朝四周敬了一下,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沈府做东,主要就是聚一聚,大家不必拘谨。”
聚一聚?
陆云回嗤笑一声。
明知这是风口浪尖,打着给他践行的名号聚一聚,能来的差不多都是来表态站队的。
他打眼掠了一遍,蒋琼,高家的小子,沈桑……秦满?
秦南川朝他举了举杯,挑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