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贯无可奈何,只得在廊下等待,他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卫缺,不屑地转过了脸。
众所周知,宣宁公主的这个长卫史极会狗仗人势。若说公主跋扈,这卫缺丝毫不逊于她。
以宣宁公主十五年不曾落过一分的恩宠,多少人想往上巴结,他卫缺只需从嘴角透露些许公主的偏好或行踪,能换得多少好处?
可他眼高于顶,即使别人笑脸相迎,他也从不正眼瞧宫人们一眼。
外间低语曼曼之际李意如就已清醒,可是宣宁贪凉,躺在这阁间不愿动弹,她轻轻翻了个身,声音懒怠,“想来月清殿已经鸡飞狗跳了,圣人娘娘既见了这阴私,那边几位断讨不到好。天儿这样炎热,你我不必急着过去。”
李意如阖着眼假寐,含糊地“嗯”了一声。
丹凤阁顶楼阁间无门无窗,四周垂下竹帘幔,堪堪遮蔽些许刺眼的日光,昏昏沉沉又躺了半个时辰,冰鉴内一声脆响,大概是冰块裂出了缝隙。
宣宁微微眯眼侧脸看了一眼沙漏,“唔”了一声自语道,“葡萄该好了,我得去尝尝。”
她翻身而起,喊了怜光过来取冰盒。大青衣答应一声,转过屏风,伸手从冰篝笼架上里取出檀木盒。
怜光掀开那朱盖,只见盒内分成四个小格,整齐地摆着葡萄、愣梨、甘桃、绿李四样水果。
“殿下,紫宸殿的郑少监过来了。”
小娘子轻捻出几颗葡萄尝了尝,冰甜落入口中,沁人的凉冲上天灵,“是官家让他来的?”
怜光摇头,继续答道,“似乎是月清殿起了冲突。”
几方对峙在月清殿,竟还没有报给官家,这时候郑贯跑这儿来做什么?李意如一面喊人梳洗,一面让郑贯在花屏外回话。
“殿下,事儿就是这样。月清殿的飞翎卫油盐不进,可官家那边又吩咐了不可打扰,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要出大事,殿下便可怜可怜咱们,往紫宸殿走一趟吧!”
宣宁惊奇地“哦”了一声,问道,“官家急召了崔介?”
崔介总管北境事宜,北衙、葛园走水并萧且随失踪案便是由他跟从大理寺一同审理。
她不知边境急奏的事儿,只以为是案件有了突破。
前几日葛园的柳参事已经与徐骁商议好对策,要将萧且随从西郊袭击案中摘出去,只是淄川王作势要寻葛园旧仆证实徐骁的身份,还需费些时日,免得过于雷霆之势引人怀疑。
阿随一人转移了据点,现下也不知身在何处,难道他被崔介逮住了?
怜光将公主乌发紧紧梳拢,巧手挽做白云髻,宣宁匆匆在镜中与李意如对视一眼,起身道,“现下便去一趟,怜光,带上冰盒,本宫要给官家送吃食去。”
——
今晨边防急报,蓟州三座边城突遭侵袭,疑似突厥作乱,而幽州节度使却似不作为,未能将这只百人小队擒获,导致蓟城失守,继而囤聚了突厥王兵三千。
突厥冬季犯境打草谷本属平常,可此时却是沃野千里,羊肥牛壮的夏日,突厥没由来的突袭、幽州节度使的不作为、再碰上幽州世子连日下落不明的事儿,不得不让人怀疑幽州的用心。
绯衣金带的北境都督躬身而跪,身旁一盏青瓷倾在毯上,崔介目光扫过众人,扬声答道,“这几日坊间已有传闻,道葛园大火乃是萧世子死遁之障眼法,实际上他已逃离长安,所谓无风不起浪,大理寺少卿探查得知,火源乃出自藤阁之内。是以臣认为,幽州居心可谓不良,臣请陛下下旨问责萧使君,即日命臣往卢龙去。”
官家挑眉看向一旁的京畿防卫指挥使,问道,“崔卿言,萧世子已逃出长安,裴卿,你如何看?”
右首那男子正是裴家大郎,时任京畿防卫指挥总使兼云策营督军的裴明州,他眉目清秀,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六,著在翻领缺胯袍的身躯挺拔修长。
他闻言微微垂首,回禀道,“陛下明鉴,京关防御严范,幽州世子绝不可能已经离京,臣所听闻却与崔都督不同,坊间流言煞有其事,道萧世子并非萧使君的亲子,此番失踪乃是被歹人所害,据说通义坊那几个死士,便是为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