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长剑,漆黑的剑鞘镶嵌璀璨的七彩宝珠,赤色缑丝轻缠住剑柄,下边一串儿赤红的东珠圆润殷红。待一抽出,刃光锋锐,剑身通体泛着幽蓝的寒雾,称一声绝世之作也不为过。
萧且随撑着脑袋,肆意地端量她脸上欣悦的容色,勾唇笑言,“‘此剑名为牵情’,你瞧瞧,像不像?”
宣宁一时没明白过来,歪着脑袋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册话本中,正有这样一柄不挥自鸣的寒剑。
“你从哪儿找来的呀?”这样澄莹珍贵的宝物一向为她所喜,宣宁压不住嘴角的弧度,干脆扬起大大的笑容,笑眼盈盈地嗔他一眼,说道,“还真有这把剑?你怎知我喜欢那本书?”
萧且随道,“那书你曾赠过一本给我,你书房里头又有一本,书页都卷边了,想来你看过多次了。恰好我有几个人在太行山,便喊他们打造了一把。”
小娘子最终还是被那剑吸引,纤白的手在冰冷的宝石上轻轻抚过,两只眼睛更是粘在剑身。他笑着看她,问道,“喜欢吗?”
“嗯!”宣宁重重地点了点头,起身拿着剑随意挥了挥,本就想与他说话,却又侧眼看了看一旁有些无措的徐骁,到底收敛了几分声色。
萧且随自然注意到她的目光,笑意也减了几分,他对徐骁说道,“世子到公主这儿告状来了?不过说来奇怪,你的爹娘却要来见我,这到底合适么?”
【作者有话说】
赶上末班车了,差点没来得及。
这书上的剑在阿随马球赛坠马后于葛园休养时出现过,历时五个月+
混乱
徐骁皱眉道,“我无意让你与他们泯却恩仇,只是我答应节度使的事儿,自然为他传达罢了,若是你不愿意,我哪能捆着你去。”
萧且随一手懒靠在椅背,额角的碎发拂过眼角,少年一双眼睛是纯色的黑亮,一瞬不落地望过来,像极了一只专注的狼,他鼻子哼了声,衣摆如尾巴轻轻摇晃扫过地面,轻微的声响预示危险。
这种征兆让徐骁不自然地直起了背脊,做出了防卫的姿态。
宣宁还在呢,萧且随不愿闹得难看让她烦恼,萧颐要见他,无非是想试探阿史那与他是何时搭上线的以及问问官家对幽州的态度,他不问几句哪里踏实,与其让那几人反复来扰李宣宁,不如见一面算了。
看这徐骁下回还有何借口擅自闯到裁绡楼来。
萧且随轻轻眨了眨眼,收敛了气息,压着性子对徐骁笑了笑,“世子的话带到了,我也已经知晓了,你便去告诉萧使君,等哪日有空了我自会去馆舍拜访,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我不敢——”
轻柔的手指顺着流苏上的刺绣花案突然规律地敲击在他的手背,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接触面生出,沁进血液缓缓流淌。
少年一时失了言语,隐蔽在桌下的亲密触感带来欢愉,直直击中了他的心魄,让他甘愿闭嘴,窝进她后边当一个被维护的仔畜。
“本宫却觉得不妥,官家最忌讳突厥人与幽州往来,萧且随从前与幽州联系紧密乃是不知者无罪,如今他既已与幽州没关系,又何必私下相见,大节度使和夫人这么多年对萧且随也不过当羊在放,怎么突然就如此思念起他来了?他已是公主府的人了,下回这话不传也罢,免得把事儿牵扯到我身上来。你便这样告诉他们吧。”
宣宁清脆的嗓音中带着些理所当然的傲慢。她的骄矜与生俱来,无人能质疑她的话语其实只为平抚他心中陈年的旧疤。
萧且随反转手腕,将宣宁微凉的手指攥进了掌心,紧绷的神思松懈下来,他轻轻勾起了唇。
“公主府的人…?”
她的偏袒众目昭彰,徐骁眼神微微黯淡下来,他不再是公主府的人,甚至有了与她相称的身份,可他到底来得来得太晚。
若是他从未走失过,与她并行之人就绝不会是萧且随了吧?
徐骁抬眼看了看,周遭的一切都这样陌生,短短数月,他便从无有巷卑微的孤儿摇身变作显耀的三州世子,看似拥有了一切,却又像什么都没有。
就连那一声“李宣宁”他也没办法再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