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唯一的血脉,只能坐在四轮车上,叫纳兰卿看了如何不泪湿眼眶。可在谢玉衡看来,裴家舅舅愿意出现在人前,已是很大的进步。身残如陷于泥塘,只要志不残一朝得飞,便可高万丈!直到暮鼓时分,谢玉衡方从工部衙署离开。出了皇城,司远道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孟婉宁同谢庭江亦在其中。一路行驶到春明城门旁,谢玉衡撩开车帷往外看去。此时闭城鼓已经敲响,路上行人神色匆忙,唯有少数逆行向外,或是赶着出城的商人,或是孟昌。“陛下寻了个由头,让他去幽州凤城当县令。”“等到了幽州地界,已是满天飞雪时节,路上遇到个雪崩也很正常。”司远道寥寥数言,便断定了孟昌的生死。孟婉宁神色淡淡,仿若即将赴死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一般。“不碍着我家玉衡便可,辛苦先生操劳。”司远道目光落在谢玉衡的侧脸上,叹息道:“我与夫人之女若还活着,孙儿该也有小玉衡这么大了。”谢玉衡回过头来,鼻头微皱,嘀咕道:“先生想提辈分直说便是,倒不用绕这么大个圈子。”司远道心头那点刚聚集起来的伤怀,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哼。怎么,老夫想提辈分,你这小家伙真敢叫不成?”“那是不可能的。”见师徒二人斗起嘴来,孟婉宁哑然失笑,视线往外看去,车窗外早已没了孟家马车的影子。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太阳落了又升,斗转星移,已是次日清晨。今日小朝会,亦是京报发行的日子。谢玉衡听着大理寺卿官员,汇报范泓案始末。心下思量范家会得个什么样的处置。虽说范泓同巫凡属狗咬狗,可范泓早有惧内之名在外,加之其夫人身份的特殊,可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难保不会将所有错处,归咎于巫凡一人身上。大理寺卿话音刚落,便听高台之上的楚珩,毫不犹豫道:“范府女子打入宫中浣衣局,其余人等一切按律处置。”按律,贪污严重者,斩!且子孙三代不得为官。一名礼部官员出列道:“陛下,这是否太重了些,毕竟范泓也算是……老臣啊!”他说得委婉,谢玉衡却听得明白。什么老臣,永平都才六年。不过是隐晦提醒,大家伙都是一起陪着楚珩打天下的,这样做恐寒了别的臣子的心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以规矩,不成方圆。”楚珩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群臣。他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在财权色面前,难免有人丢失了本心。可大梁现下四面皆是豺狼虎豹,若此时倒下。等待大梁百姓的,将是人间炼狱!“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朕每思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朕犹记当年起兵之时,彼时交州数年天灾,未得当时朝廷,一分一毫赈灾之粮财。”“是交州的百姓,家家户户省吃俭用,从嘴里省下一点粮食,以供军粮!”“诸卿可还记得,曾许下之言。当使称常平,使心如明镜,辨善恶是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诸卿!”楚珩的话犹如一根大棒槌,敲在每个背离本心的大臣脑门上。当初造反图的是什么,是为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为了掀翻楚天辰的暴政!谁能保证今日之他们,他日不会被人推翻,成为乱刀之下一缕亡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彼为善之。”“得陛下如此圣明之君,亦是天下百姓之幸矣。”江陵侯略显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亦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人心中唾骂谢玉衡小小年纪,竟学起户部尚书的做派,拍人马屁。有人鼻头眼眶皆是一热,险些落下泪来。能让孩子们吃饱饭,穿暖衣,本就是他们最初的心愿。而今,下一代中最出色那一个,与他们同在此处。何能不动容乎?何能不叩问自心,有愧乎?然,真正的马屁精户部尚书,一个出列,举着笏板板板正正行了个礼。而后,高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圣明啊!”这殿中,心思各异的大臣们,也只能跟着附和其言,高呼楚珩乃圣明之君也。范泓的落幕,成就了光禄寺左少卿,褚绪。一越成为新的光禄寺卿,可惜今日他并没有上朝的资格。不然定是觉得,当日向谢玉衡请求,将江陵厨子提为厨掌事之举,实乃一步妙棋。礼部又将八月十五秋祭月的安排尽数禀报,此后无人再有事要奏。可陛下未言退朝,众臣也知为何,只能站在原处默等人来报。殿外,浮云舒五色,玛瑙应霜天。同一片浮云之下的上京城中,今儿多了许多卖‘抱’的小童。“卖报咯,卖报咯,黄麻纸的一文钱一份!”总角小童腋下夹着一沓报纸,另一只手里也拿着一张,向路过的行人挥舞。可惜归义坊内,尽是一些打铁的粗人,手艺代代相传,识字的倒真没多少。一个光着膀子,卷着裤腿的大汉,嘴里还叼着一根毛针草。他手心朝上,冲小童道:“拿来看看!”“不行,这要钱的,你看了不买怎么办?”大汉快速咀嚼掉毛针草的甜,仰头一啐,吐出老远。然后冲着小童,一挑眉:“嘿,你这小子怎么做生意的?“老子不看看货好不好,怎的知道该不该买?”小童一听,挠了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弱弱的将一份报纸递给了他,那大汉看了许久,就在小童鼓起勇气想要开口,问他要钱的时候。大汉将报纸扔回他脸上,摆摆手道:“也就那样吧,不买了不买了!”:()开局祖坟冒青烟,女扮男装科举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