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嘴一扁,神色委屈:“你是不是嫌弃我,所以骗我?”
她是说好了第二日要去陪秋娘,只是起得晚了,太后又接她去宫里,恢复记忆后一直心绪烦乱,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晏映强自笑了笑,语气虚浮许多:“对不起,是我忘了,但我绝不是嫌弃你……”
秋娘身世遭遇本就可怜,若是放在她身上,她都无法确信自己能活下去,所以对着秋娘时,她总是下意识变得温柔小心。
秋娘仔细看着她的脸,忽然变了神色,伸手去扶她的胳膊,焦急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晏映没想到她能看出自己脸色不好,但她吹了一夜的风,现在确实有些虚弱,就点点头:“嗯,我身体有些不适,不过没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
秋娘松开她的手,垂头看着自己脚尖,好像在纠结什么,半晌之后,她抬头望向她,仿佛在下一个很是艰难的决定。
“那,你先歇息,我……我可以改日再来找你。”
晏映怔了怔,心头淌过温暖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柔软,秋娘并不像一个疯子,她只是封闭了内心,忘记了一切不快乐,变成了最纯真最善良的孩童模样。
秋娘不忍打搅她了,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栖月阁,晏映实在无力应付任何人任何事,送走她后转身回了房里,连衣裳都不脱,直接歪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得很安稳,晏映醒来时还有些失落,她很想沉浸在睡梦中。
耳边拂过书页翻动的声音,也有淡淡灯光照在脸上,晏映觉得眼睛痒痒的,轻轻揉了揉,转过头的时候忽然一顿,她看到先生正靠在床边看书,手中翻动的古籍,好像跟记忆中马车里他看的,是同一本。
也许是这一面等得太艰难了,突然看到他出现在这,晏映的心没有开始那般激烈了,反而平静无波。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谢九桢也刚好放下书看她。
他的眸子还是那样深邃无底,她猜不透,也堪不破。
“听鸣玉说,你昨夜在府门前等了我一整晚,”谢九桢先开口,眼中藏着深深的探寻,“为什么要等我?”
他的不解和疑惑太明显了,晏映也觉得自己昨晚的做法有些傻乎乎,傻到她现在想起来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看着先生,水眸中倒映着灯火的影子,因为才刚醒来,容姿慵懒,低浅的声音里有几分漫不经心:“先生去做什么了,为什么彻夜未归?”
她问了,又好像并不在意。
谢九桢察觉出她的态度,微微蹙起黑眉:“去处理一些事情。”
“在宫里?”
这次她声音里多了一丝讥讽,轻佻的语气让人不舒服,谢九桢忽然抓住她手臂,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随即又道:“我跟你说过,除了我说的话,别人都不要信。”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晏映转开眼,将他的手拂开,这样一甩袖子,一个将鸳鸯绣得歪七扭八的香囊从里面滚了出来,谢九桢一顿,俯身将它拾起,紧着眉头看了看,问她:“是给我的?”
绣着鸳鸯,也有他的字,晏映否认不得。
“那先生便留着吧。”她一边说一边下地,语气淡淡,仿佛只是转手了一件毫不在意的物件,谢九桢眉头皱得更深了。
晏映如幽魂一样散着发,忽觉得腹中饥饿,便让碧落去准备点吃食,去耳房沐浴过后,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她没喊先生,自己大快朵颐起来,吃饱之后才觉得精神许多,凉茶漱口后,她摸着滚圆滚圆的肚皮回去,发现先生还没走,颇有些惊讶。
“怎么先生今日不去揽月轩睡吗?”
那语气像是在下逐客令赶他走。
谢九桢已经脱下外袍,身上只着了白色里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今夜要在这里休息,偏偏她要有此一问。
“你不想我在这?”谢九桢皱眉看他,问得话有一些不确定,这样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如今的晏映当然感觉不出来。
于是他便看到晏映走过来,弯身整了整床铺,随意应付一句:“先生请便吧——”
她刚要摆正枕头,手腕忽然被人大力握住。
“你到底怎么了?”谢九桢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冷漠,暗藏汹涌波涛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看到晏映露出疼痛的表情过后,他才松开手,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有这么难以察觉吗?
晏映气得想笑,刚要说话,手腕又被握住,这次他动作轻柔许多,谢九桢将她拉到身前,指腹轻轻蹭着她的手背,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垂着眼,说出的话没有起伏,却莫名让人心疼,可晏映更多的是震惊,一是震惊先生还有这样的弱点,二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