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桢一怔,随后轻轻点了下头。
“是谁?”晏映立刻皱起眉头。
“赫连珏,”谢九桢说着,看她眸中有不解,又加了一句,“先帝。”
晏映这才反应过来,眉头渐渐舒展开,只是心中微微疑惑,先生怎敢直呼先帝的名字。
谢九桢垂头添了一杯酒,温酒冒着热气,旁边煮沸的水云雾弥漫。
晏映觉得先生的模样看着有些落寞。
“先帝对先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虽有君臣之分,但其中应该也有很深的情意。
谢九桢却是垂眸笑了笑:“不止。”
不止?不止是什么意思?
晏映感觉先生今日带她过来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一定是些他平日里绝对不会对她说的话,她心头一热,忽然来了兴致,刚要继续追问,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噔噔噔的声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偏头一看,就见星沉沉着脸跑过来,到谢九桢身后,贴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晏映隐隐听到了“太后”、“陈氏”的字眼。
她心里一慌,就见谢九桢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先生?”晏映唤了他一声,谢九桢这才顿住脚步,像是刚想起她来,吩咐道:“你先随鸣玉回府。”
对,是吩咐,就像对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人说话,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意愿。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傻了,怎么就忽略了自己的定位,还因为先生带她出来而高兴,她哪会想到旁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先生把她抛在这里独自离开呢?
晏映忽然走上前去,抬头看着他:“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要你非去不可?”
谢九桢本要走,看到身前的人忽然沉下的脸色,眉头渐渐皱起:“宫中有事。”
“是太后吧?”晏映冷声说着,将狐裘裹紧,离了火盆,她鼻头冻得发红,瞧着楚楚可怜,“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不会抗一次旨?”
星沉在旁边瞪圆了眼,有些震惊地看着晏映,谢九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晏映避开了他的视线,发觉自己还是怂兮兮的,连直视她都不敢,她其实也并不是叫他抗旨,如果他哄一哄她,这次也可以放他走。
他总叫自己信他,不要信别人,可他也从来不回答自己的话。
晏映忍着泪意,抬头看向他,这次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你的事,我知道得很少,不及她知道得多,那日在宫里,她说我是赝品,一辈子都没办法替代她……”
“她很喜欢你,因为我而嫉妒发疯,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先生的想法才最重要,可是今天却发现并不是这样,她一句话就可以把你叫走,可我什么都不是,就连希望先生留下的一句话都要斟酌许久。”
“我不知道今天的伤心还要再发生多少次,我一次都受不了,我会回平阳,跟爹娘一起,谢谢先生当初搭救,晏映无以为报,无论是休书还是合离书,先生只管送过去就好了,先生自去忙自己的大事吧,晏映不打扰了,告辞!”
她说完,用袖子蹭了一把眼睛,绕过他便走,很是决绝,一旁的星沉也没想到夫人会把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挑明了说出口,还一副“我不奉陪”的模样,可见是真伤心了。
谢九桢却在她擦身而过时抓住她的手腕,回身看她:“你说的是真心话?”
晏映甩他的手,怎么也甩不开,只得激他:“我骗你做什么,你和太后郎情妾意,是我多余,我还要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呢,但愿能成真。”
虽然是故意讥讽的话,可她直呼太后,声音不小,很可能被人听去,星沉脸色都变了,谢九桢忽然上前一步,一双黑眸摄人,声音沉甸甸:“能不能别闹了?”
晏映一震,刚刚压下去的委屈一下子都涌出来,说得再多有什么用呢?先生看不懂她的心,不知道她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或许知道也不在乎。
“你滚吧!我讨厌你!”晏映挣着他的手,情急之下一下骂了出来,谢九桢脸色一变,竟真的放开了她。
这一放手,晏映得了机会转身便走,她眼里有泪,眼前一片模糊,只凭着感觉下楼,匆忙之间脚下忽然踩空了,她没稳住身形,向前扑了下去。
下面发出连续撞击的响声,然后是碧落惊呼的声音。
还在顶层呆站的谢九桢一怔,急忙快步走到木梯口,看到下面的情形时,一向沉稳如山的脸竟然有些崩塌,几乎拼凑不出他从前的样子来。
下面有惊叫和哭声,而刚才还跟他发脾气的晏映,正白着脸倒在地上,前额撞得血光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