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乡试第二场,试以五经题一道,以及诏、判、表、诰各一道,五经题要求三百字以上。
这些题平时都有训练,于宋修濂而言,自是不在话下。
第二场考试完了,紧接着就是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所谓时务策,即策论,结合经学理论对当今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其中有一道题引起了宋修濂莫大的兴趣,叫他沉
思了好一阵。这道题的大概意思是,自我朝太祖以来,边境战事屡有之,朝廷为保境内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应许了胡人的和亲制。一百多年来,两国之间和平共处,倒也相安无事。
可自打当今圣上登基后,和亲制被罢黜,致使边境战事屡发,胡人肆无忌惮,屡犯我山河。
就边境之事而言,有人主张和,有人主张战。此事你怎么看?
答题之前,宋修濂不由自主想起了原武彰曾给他说过的事。原武彰曾与他说,当今圣上之所以废除和亲制,是因为圣上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皇姐与家人骨肉分离,胡人不只要他们大靖朝的公主,还向他们索要数不胜数的美女和宝物。
贪心不足蛇吞象。后来胡人越来越贪,就差把整个国拱手给他们了。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就暗下决心,将来待他做了这一国之君,定要撕了胡人提出来的不对等条约,再不能依着他们。
圣上说到做到,做皇帝后,他废和亲,兴武举,靠兵力抵御胡人侵略,维护国本。
这些年,朝廷各地每年都在征兵,财力人力物力消耗巨大。如此一来,苛捐杂税就会加重,一些地方民不聊生,由此滋生了不少动乱。
苛捐杂税猛于虎。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倾其一生,也要考个秀才的缘故。凡家中有秀才者,免徭役,免赋税。这于穷苦家庭而言,无疑是脱离火海。
“咣当”一声,隔壁号舍撞击木板的声音。宋修濂猛地收回思绪,心思重回考题上。主考官出此一题,想必朝廷就此事分成了两派,一方主战,一方主和,或许还有一方保持中立。
此事怎么看呢?自古以来,战事累及甚广,最后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老百姓。宋修濂当然是不主张战,但也不主张一味地求和。在双方互利的情况下,两国签订对等条约,化干戈为玉帛,百姓安居乐业,各晏一方。
这般一想,倒是挺美挺简单,但他深知,若要两国息战,就这么签订对等协议,无疑是痴人说梦,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是如此
,那便只有一战了。
说到底,他是主战的。
五道策论题,他耗费了整整两日才做完。第三日从考场出来时,时候尚早,还不到午时。
他刚出贡院门,就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他寻声过去,是原武彰。宋修濂虚飘飘走到人跟前,有气无力道:“来等你哥啊?”
原武彰胳膊往他肩上一搭,笑道:“来等你们啊!”
宋修濂将人轻轻拂开:“别离我这么近,我身上臭的很,别给你熏着了。”
“我又不嫌你。”
说着,原武彰又凑上来。
原武彰见他脸色不好,就问:“脸色这么差,是没考好吗?没关系,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
宋修濂勉力一笑:“不是,我这两天不曾吃东西,是饿的。你在此处等他们吧,我先回去洗个澡。”
说罢,他抬步前走,不知怎的,走了没几步,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似有星星闪烁,若不是及时扶着身旁的一棵大树,他就要栽倒过去。
“喂,你究竟是怎么了?”
原武彰见状,跑过来伸手扶住了他,随后手背在他额上一探,原是发烧了。
宋修濂这几日没怎么吃东西,第二场考试时,隔壁号舍有人上大号,臭气熏的他受不了。不想这种情况,昨日又给他遇上了,真是苦不堪言,他能好生生走出考场,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长时间久坐不曾进食,他身体发虚,这会儿出了考场,身体更是飘的不行,仿若一阵风刮来,他就能给飞出去。
原武彰见他这般,只得先把他送回了住处。
宋修濂草草清洗了下身子,换了身衣衫,而后裹了毯子,梦周公去了。身上难受,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再睁开眼时,屋里一烛火光,昏黄明灭。灯下,谢广筠埋首而读。
他低咳了一声,谢广筠闻言,赶紧放下书走过来,手背覆上他额头,探了一番,既而说道:“还好,不烧了。”
“现在几时了?”宋修濂问着,就要穿鞋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