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在府上喝茶下棋时,总是会时不时念叨两句这个人的名字;每每要去什么地方游玩儿,总是让自己将阮陶也一块儿邀上;京中送来的东西,总是要让自己给阮陶送一份去,说子贡的东西再如何好,也比不得宫里的。
其实这些都还好说,长公子为人温润谦和,待谁都十分好。
但,让杜子美感觉到稍微有点儿不对劲的地方便是,他们的长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欢方士术士一类人,但阮陶是。
长公子好洁,好到了有些极端的地步,至于阮陶……这小子看上去生得如珠似宝的,但实在是有些过于不拘小节了一些,不仅体现在性子上,还体现在习惯上。
时常见他当街买吃食,完全不是君子所谓。
甚至许多时候,那街边小摊儿不曾设桌椅,这人便将袍子一叠、袖子一撸,与些农户短工一块蹲在街边吃。
先不说端方优雅一事,就是这街边的小摊实在不干净!
路边灰尘何等大?
那碗、那筷子,一人用过略洗两遍又给下一个用,一个碗、一双筷子每日不知被多少人用过,连他这样自认为不拘小节之人都有些难以接受,阮陶却浑然不在意。
而长公子则是另一个极端,像他自己用过的器皿,就是砸碎了也是不肯任何人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他是断断不会在接着用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阮陶,十分随意的端过长公子的茶盏嬉皮笑脸的说蹭一口时,长公子只是默默地笑,他们以为那杯茶公子再不会入口,谁料公子居然若无其事的将其饮完了。
若是,陛下晓得这事儿估计得将阮陶当做妖捉起来!
不过,长公子从小就喜欢漂亮、有意思的东西,阮陶应该算是将“漂亮”与“有意思”发挥到极致之人,那公子对他特殊些也算不得什么。
就好似,公子对王相的一些逾距行径也颇为纵容。
最终,杜子美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成功自己说服了自己。
他对王莽道:“现如今不是谈这些无稽之事的时候。”
“怎么就是无稽之事,阮陶长公子两个都是男的,这怎么会无……呃!”
王莽话还未说完,就被阮陶一把勒住了脖子,阮陶笑着咬牙切齿道:“人还有个姑娘坐在这儿能,说话注意点儿,等回去长公子醒了,要是知道你编排我和他,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闻言,王莽连忙笑着闭了嘴。
长公子虽说看起来温柔,实际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其实他们的长公子有时还……挺变态。
“老实点!”阮陶松开王莽的脖子,随后认真道,“先解了长公子身上的尸毒要紧,这化形符只能让长公子再保持一个时辰的狐形。”
“待这符失效后,咱们可就得扛着长公子走完这数公里的夜路,中间要是有个什么磕碰,或者遇到什么豺狼虎豹如何是好?”阮陶说道。
听到这话,王莽才歇了玩笑的心思,老实了下来。
他们在座这三人,他与杜子美还未及冠,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王莽一个技术宅,浑身加起来也没几两肉。
长公子虽说平日给人的感觉是清秀挺拔、文文弱弱的模样,但身长八尺一寸有余,且六艺俱佳,阮陶不止一次在梦里幻想过那身飘逸的长袍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要让他抗着毫无意识的这人走这么久的夜路,还都是崎岖的羊肠小道,对他现在这具还在发育的少年人的身体而言实属勉强。
既然有机会将这人当小狐狸似的揣回去,何乐而不为呢?
“姐姐,还请告知解毒之法。”阮陶向来嘴甜。
为了拉近与面前的姑娘的关系,称呼也变得更加亲近起来。
姑娘猩红的嘴角微微向上勾着,她的声音依旧像台上吊着嗓子的戏子,在山神庙中还带着回响:“不是我有意要为难你们,实在这毒我自己也解不了。”
说着,她看向阮陶:“小郎君,你是术士,应当知道尸毒分了好几种。”
杜子美与王莽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阮陶身上。
阮陶蹙眉,思忖道:“我记得从前师父曾说过,尸毒通常分三种,分别是:障毒、魇毒、蛊毒。”
“不错,看上去确实学了点儿东西。”姑娘笑着,声音越发阴森,“那你可知,蛊毒蛊的是其一魂二魄,须得有人将其这一魂二魄拉回体内,方才能够解毒。”
说着,姑娘伸长了脖子,那脖子相似蛇颈伸到了桌前的小狐狸的面前。
见到眼前这怪诞的情景,王莽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现在他依旧没办法快速适应这些违背科学依据的事情。
譬如死人怎么还能活动、又譬如人类的脖子怎么能够伸得这么长?
只见姑娘裂开血红的嘴,在狐狸头上轻轻呼出了一口血色的气息,狐狸的嘴便张开了,露出里头尖尖的、幼嫩的牙齿,紧接着就见一只让人触目惊人的黑色的甲虫从狐狸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