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云汲依着水榭阁楼传来的法子,往郡主额心画了道清浊符,玉岚郡主方幽幽转醒。
掀开眼皮,见国师负手立于塌边,玉岚郡主顾不得身子虚弱,跪爬至国师身边,拽住宝蓝色袍角哆嗦道:“大人,木七有问题,他是来复仇的,他是来复仇的……”
廖深行眉头紧蹙,俯视毫无尊贵体面的郡主,“成何体统,众仙仙家在此,修得胡言。”
往日郡主对温禾不赖,胃口不好时,还亲自给她送药膳羹汤。
温禾忙扶玉岚郡主起身,替人解围道:“一定是郡主的烧还未退,梦里吓坏了,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扶玉岚郡主走去床榻歇息,温禾温声劝慰着,“郡主没事了,你只是落水伤风而已。”
浅雪倒不认为郡主神智不清,方醒来便惊慌失措毫无分寸,定是被吓得不轻,于是上前问道:“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郡主或许说得有理。凡间众多人口,她怎么只道木七是来复仇的,而不指旁人呢。”
玉岚郡主似乎清醒些,方醒来因过于恐惧,根本没瞧见屋内还有众位仙家,这会苍白唇角翕动,“我怕是……真吓坏了,怕真是说的胡话。”
明眼人看得出,玉岚郡主似有隐秘,不便多说,可盘坐一旁灌茶的甘了了不嫌事大,倏地起身凑近床榻,“哈,郡主,我怎么觉得你很怕木七呢,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以至于将你吓到水里去了。”
数双眸子望向郡主。
包括廖深行与云汲。
见搪塞不过去,玉岚郡主只得道实话,“他问本郡主……可还梦魇?”
甘了了切一声:“这话有什么可怕的,对了,你梦到了什么?”
玉岚郡主面色又添几分寡白,双唇微颤,“是……是梦到被……被人装进棺材……活……”
活埋二字,换成活活憋死。
甘了了捏着鼻子,“那应该挺难受的。”言罢,走回茶案,继续牛饮国师府御赐名茶。
“你为何说木七是来复仇,你可有发现什么?”廖深行开口问。
“我……我只是感觉……他的眼神里带着仇恨。”玉岚郡主低蚋道。
廖深行沉思不语。
云汲却道:“先前郡主落水,乃是被木七亲自救上岸,木七说郡主一见到他,便颇为激动,像是中了邪一般,他也不明白为何。”
温禾附议,“是啊,而且郡主昏迷不醒,还是木七献出法子往你额心画清浊符,你才得以醒来。”
“不……”玉岚郡主一直摇头,但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抱着衾被道一句累了,想歇一歇。
众人离去,唯留国师一人。
廖深行提玉壶,亲自为郡主倒了一盏茶,捧着热茶靠近暖榻,“你一向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最是得体,连皇家长公主亦不如你沉稳机变,缘何今日失仪。”
玉岚郡主纤白玉指埋入两鬓,毫无皇家贵胄之矜贵仪态,摇首,有气无力道:“我是吓的,我被噩梦吓坏了。”
榻上之人浑身发抖,煞是可怜,廖深行只将手中茶盏递去,“喝杯茶压压惊。”
玉岚郡主方捧起茶,便见国师转身离去。
“你好好休息。”
门扉关阖的瞬间,一颗豆大眼泪坠入芽色清茶。
二人夫妻十六载,身为国师夫人,惊吓过度,大病一场,他却连个安慰话都没有,更遑论她想要的温暖怀抱。
他仍恨着她,怨着她,或许压根不信她。
当年,若非念在她贵为郡主,又是太后心头挚爱,她的性命关乎君臣信任国运社稷,她哪里还有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