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灯会刚举行不到两个时辰,一群金吾卫便护送着一众大臣离开,只留下几名闲散皇室子弟继续陪着皇帝留在望月楼。
好好的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帝本人只觉得扫兴,单手倚着栏杆瞧底下的胡姬,兴致缺缺,“都走了,偏留朕一个人在这儿,好没意思。”
内侍劝他,“圣人是天,吕大人不是说了?这样的好日子,您若是也走了,那老百姓的天不就塌了?他们要是人心惶惶,那保不齐就会出什么乱子。您放心,不过是几个叛贼而已,吕将军神通广大,明日就能除了他们。”
可是真有那么容易吗?
神通广大的吕让彻夜难眠,各地一封一封的急报传上来,打得他是措手不及。
本以为河南那群叛匪出现的虽然有些突然,但解决他们并不算什么难事,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能平息,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渐渐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不足半月,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湖南、江西、江南等地陆陆续续开始发生动乱,朝廷吃不消,开始频频向他施加压力,主张分散他的兵力,前往各地平叛。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忽然想到河西叶家的那股兵力。
若在往常,他是决计不肯向叶家低头的,可是如今形势紧急,只能事急从权,说服皇帝和朝臣令叶家人领兵前来救援。
诏令发出去,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不过这要等叶家人领兵到长安的时候再说。
又一次领兵出征回来,吕让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见闻灵,便招人来问:
“娘子近日在做什么?”
“哪个娘子?”
吕让一个眼风扫过去,来人立刻跪下:“回回将军,方娘子近日除了发呆,便一直待在府中绣花,并没做别的”
绣花?她从前从不喜爱此道。
难道是叶荣舟的死叫她太过伤心?所以变了性子?
想到此处,他便有些生气,同时心里涨得慌,也不知若是自己死了,能不能换她如此对待。
若是从前,她可能还会为自己留几滴眼泪,可是如今却觉得,若真有那么一天,只怕她不在心里咒自己就是万幸了。
他有些烦躁地将帽子摘掉,正想洗个澡再换身衣裳去瞧她,门下来报,说是又有急报传来,只得将帽子重新戴上,衣裳也来不及整理,便急匆匆地出门。
闻灵在拐角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淡淡。
若是她没猜错,恐怕叶荣舟快要到了。
她猜得没错,不过两日,叶家军便到了长安城外安营扎寨,这个时候,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来勤王救驾的,皇帝为表诚意,亲自和吕让到城外去迎接,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只有吕让一人回来。
皇帝被扣了。
是的,大靖的皇帝,百姓的天子,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被人扣了。
到了这个时候,天下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支所谓的勤王救驾的军队,根本就是一支叛军!
河西叶家,反了。
吕让满身是血的回来,闻灵被叫过去的时候,他刚上好了药,光着一条臂膀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问:“将军怎么伤着了?”
话一落地,吕让忽地抬头看向她,眼中火光大盛。
闻灵丝毫不惧,施施然行了礼:“若是将军不想见我,妾这就退下。”
吕让只觉得左臂处疼得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