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玉熙烟霎时紧张起来:“那依师兄所言——”
“我先前于你说过,”金以恒接了他的话,转身重回榻边,不免责怨,“你若要解除此法,便是以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可是如今他的内丹在你体内孕育出了一个胎儿,定是无法再转换回当初的离朝熠,除非你将你的内丹给他,以你□□凡胎之身诞下这孩子,可是眼下他已灵魂分异,怕是等不到你怀胎十月,二者便是要争得你死我活。”
玉熙烟匆忙从榻上起身,酸软的双腿普一落地,险些摔倒,好在金以恒及时扶住他,无奈道:“我自是知晓,你不要他死,也不想让他独活于这世间承受着思念你的痛苦,可你若继续耗下去,他终将只会得到永世不得轮回的后果。”
“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不告诉我?”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二人同时抬头,只见晓仙女推门而入,几步上前,玉熙烟下意识以手臂护住小腹后退一步,晓仙女责叹一声,怨道:“你这般提防我,是把我不看做同门吗?”
见他低眸自责,晓仙女终是无奈,难免心疼:“我们三人自小便在水云山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便是一起承担,我虽不喜师弟你与那离朝熠在一处,但我也终归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要对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动手。”
虽说纸终究包不住火,可猝然被她撞见,师姐又毕竟是个女子,此等事实在叫人羞愧难当,玉熙烟自愧不已:“我并非有意如此,望师姐见谅,只是我犯了门规,早已不配与师姐和师兄同门,又有什么脸面再来求助于你。”
平日里风雅如玉的小师弟一向沉稳自信,哪里会像眼前这般为了一个男人卑微成似是嫁做人妇的小娇妻,连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还有这衣领里藏着的伤,这嗓音……
晓仙女别过脸,恨铁不成钢:“所以呢,你便要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命?他离朝熠到底有哪里好,除了一张脸,他到底哪里叫你念念不舍?五百年前他便惯于欺骗你,你又怎知他现在的真心不是假?”
见她越说越气愤,金以恒上前拦住她劝道:“你所说的这番话我也早已同他说过千百回,可师弟这倔性子一旦认定了便终身不改,你也不是不晓得。”
晓仙女气得没辙:“我真想撒手不管,叫你吃些苦头,可我怕回头见不到你吃苦,便只能见着你尸首了。”
见到师弟这似较花一般的身子,她倒也不忍心再责备,道出来意:“此次我来便是告知你们,水云山的掌门寄居离焰宫过久,仙界的传闻纷纷扰扰,师父听闻此事,已从云外归来,他命我请你二人回去,想来所为何事,想必不用我多言。”
“师父回来了?”乍一听到她提及师父,金以恒满是欣喜,“那师父他……”
意识到玉熙烟在一旁,金以恒止住话语,见到师弟一脸愁云,转而面向晓仙女示意道:“此事若是让师父知晓,定不会绕过师弟,师妹你看……”
他欲言又止,晓仙女白他一眼:“我看什么看,我又不是眼瞎,我当然不会说。”
离朝熠本想寻一处无人密牢拉上那小蠢货一顿暴打,可是忽然听闻父亲君归来的消息,他兴奋难当,迫不及待去见他。
他一路跑去偏堂,远远瞧见那道宽厚的背影,便已是热泪盈眶。
“父君……”离朝熠缓缓上前,哽着嗓子轻唤一声,似乎还有些不确信自己亲眼所见,“真的是您吗?”
那人转身来,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多了几道褶皱,横于鼻翼两侧增添了许多年岁的痕迹,可风韵尚存,依旧俊得能够迷倒万千少女。
离朝熠扑跪在他面前,不知怎样表达自己的思念才好,离青泽伸手抚上他的脑袋,同样激动得颤声:“熠儿,你真的尚在人间。”
离朝熠没在意他所言深意,只问道:“父君这五百年来去了哪里?”
离青泽轻叹一口气:“还不是为了你,当年仙界那小子将你一剑穿心,为父本也无望在这离焰宫当个孤家寡人,便将小涣儿托付于简言,要与那水云山的老顽固一决高下,我们一架打出了云外,这一斗便斗了五百年,我本以为此生便会与那老顽固在云外不死不休,直到我们夜观天象,星宿异位,便知必是有人逆天而行,那老顽固似是料定水云山有灾难降临,他心疼他那几个徒儿便弃我归来,我随他一同归尘,却得知你尚在人间的消息,回来一看,我的熠儿果然还活着。”
离朝熠顺着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蹭着他的手心,语气乖软:“是孩儿让父君担心了。”
说到这里,离青泽忽然问他:“到底是谁对你施了噬魂咒?”
离朝熠抬头望他,困惑道:“噬魂咒?”
离青泽点点头,思绪似是飘到了很久以前:“天下除此法,无人能够保住已将死之人的命,而此禁术,乃是水云山那老顽固当年与我参透而成,我本想以此术法保住你娘的命,可那老顽固以我会走火入魔祸害人间为由,偏不让我救你娘,从此我便与他分道扬镳……”
“父君你是说——”“离朝熠匆匆截了他的话,“我活下来是因为噬魂咒,若是我生,那人便生,若是我死,那人便死,除非施加者以命换命,我才能活着?”
离青泽低头问他:“所以他是谁?”
“……玉郎。”离朝熠口中喃喃自语,他猝然起身推开离青泽向殿外跑去,已然失了魂。